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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 《守望者》 第2章 影蚀初成 黑暗，是唯一的伴侣。 时间，在绝对寂静和永恒不变的微弱磷光中，失去了意义。或许过去了十天，或许一个月，或许更久。在这与世隔绝的深邃石窟中，凌云唯一的刻度，便是体内那如同冰线般、缓慢而顽固地增长、流动的阴寒内息，以及每一次行功完毕后，那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极致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影蚀篇》的修炼，是一场对意志和肉体的双重酷刑。 那丝从寂灭中新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内息，每一次在干涸脆弱的经脉中穿行，都带来万针穿刺般的剧痛和冰封灵魂的寒意。它不像凌云过去修炼的阳刚内功那般奔腾炽热，而是阴柔、粘稠、缓慢，如同一条在冻土下艰难蠕动的毒蛇，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一层薄冰覆盖，带来刺骨的麻木和僵硬。 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一个最简单的周天循环，往往需要耗费数个时辰，心神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和空灵，稍有杂念，内息便会失控乱窜，带来经脉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修炼结束，凌云都如同刚从冰窟中捞出来，浑身冰冷僵硬，嘴唇发紫，需要许久才能缓过气来。 玄七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监工，除了必要的指点和提供维持生命的食物药物外，大部分时间都如同石像般守在洞口阴影里，沉默得如同岩石的一部分。他的指点冰冷而精准，直指要害，从无半句废话，更无丝毫鼓励。仿佛凌云的痛苦、挣扎、乃至生死，都与他无关。 凌云没有抱怨，也没有气馁。他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意志，都倾注在这枯燥而痛苦的修炼中。野狼谷的冲天火光、弟兄们不甘的眼神、巴音的怒吼、哈尔巴拉的呻吟、阿木和其其格哭泣的脸庞……这些画面，在他心神即将因痛苦和寒冷而涣散时，便会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带来更甚于肉体痛苦的灼烧感，逼迫他一次次从崩溃的边缘挣扎回来，重新凝聚心神，引导那该死的冰线继续前行。 蚀肌、蚀骨、蚀脉、蚀魂、蚀影。 《影蚀篇》的五重境界，玄奥艰深。第一重“蚀肌”，便是要以内息反复冲刷锤炼周身肌肤，使其变得坚韧而敏感，能感知最细微的气流变化，同时收敛自身一切气息，体温，乃至心跳声，达到“肌蚀如革，息敛如石”的初步隐匿效果。 这需要将内息运转至身体最表层的细微经脉，其过程更是痛苦百倍。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锉刀，在反复刮擦着每一寸皮肤下的神经末梢。凌云的皮肤时而青紫，时而苍白，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冻伤般的裂纹，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他咬牙坚持着。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石窟中只有他压抑的呼吸声和内息流转时极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滋滋”声。 不知过去了多少日夜。 这天，凌云如同往常一样，盘膝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全力运转《影蚀篇》心法。那丝内息比最初壮大了数倍，已如小指粗细，在经脉中流淌的速度也快了一丝。冰寒刺骨的痛楚依旧，但他已经逐渐习惯，甚至开始从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掌控自身细微变化的敏锐感。 当内息完成最后一个周天，缓缓归于丹田气海时，异变陡生！ 原本平静的丹田气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冰核，猛地旋转起来！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凝练的阴寒气息从中爆发，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嗡——” 凌云脑中一声轻鸣，仿佛某种桎梏被打破！周身毛孔骤然收缩，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灰白色光泽，随即迅速隐去。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轻了几分，与外界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空气中尘埃的流动、石壁缝隙中微弱的气流、甚至远处地下水渗透的滴答声，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而更奇异的是，他感觉自己周身散发出的热量、气息，乃至存在感，都骤然减弱了大半！若非亲眼看到，几乎难以察觉这里坐着一个人！ 《影蚀篇》第一重，“蚀肌”境，成了！ 凌云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射出两道锐利如实质的精光，在昏暗的石窟中一闪而逝！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皮肤，触感依旧，但视觉上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融入周围环境的晦暗感。 他成功了！在经历了非人的痛苦和煎熬后，他终于在这条残酷的新路上，踏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涌上心头，让他鼻腔发酸，但他强行压了下去。守夜人，不需要无用的情绪。 “嗯。” 一直如同石像般的玄七，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面前，蒙面巾上的双眼毫无波澜，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认可。 “第一重‘蚀肌’初成，算是入门。收敛心神，巩固境界，不可懈怠。”玄七的声音依旧冰冷，“你的时间不多了。” 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重新闭上眼睛，引导着体内那股新生的、更加强大的阴寒内息，缓缓平复着激荡的气息，巩固着刚刚突破的境界。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丝冰冷的锐气。 “接下来修炼什么”他问道。 玄七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石窟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一块看似普通的岩石上按了几下。 “咔嚓”一声轻响，岩石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着几样东西：一把通体黝黑、毫无光泽、形制奇特的短刃；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同样是深灰色的、材质特殊的紧身夜行衣；还有几个小巧的皮囊和瓷瓶。 “你的兵刃和装备。”玄七将东西取出，放在凌云面前。 凌云拿起那把短刃。入手沉重，冰凉刺骨，刃身略带弧度，一面开刃，一面是细密的锯齿，靠近护手处刻着一个微小的、与那黑色令牌上类似的星辰锁链徽记。刀柄缠绕着防滑的黑色细绳，握感极佳。 “此刃无名，乃寒铁掺杂玄冰砂所铸，性阴寒，可破内家真气，善藏锋，饮血不沾。”玄七简短介绍。 凌云挥动了几下，短刃划破空气，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声，仿佛毒蛇吐信。果然是好兵刃！比他那把普通的军中短刀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又拿起那套夜行衣。衣物不知是何材质，轻薄柔软，却异常坚韧，触手微凉，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隔绝体温，而且颜色暗沉，在光线不佳处极难被发现。 “换上。”玄七命令道。 凌云没有犹豫，迅速脱下粗布衣，换上了这套为他量身定制的守夜人装备。夜行衣十分合身，活动自如，那阴寒的属性似乎与他修炼的《影蚀篇》内息隐隐呼应，让他感觉更加舒适。 当他将短刃插入腰后的特制皮鞘，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原本因为重伤初愈和修炼而略显单薄的身形，在合体的夜行衣衬托下，变得挺拔而矫健，眼神冰冷，气息晦涩，仿佛彻底融入了石窟的阴影之中，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淬毒的匕首。 玄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第一课，结束。”玄七的声音依旧平淡，“第二课，开始。” 他顿了顿，蒙面巾下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凌云： “杀人。” （本章约 4000 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