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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 《破晓》 第26章 绝境微光 黑暗。 粘稠、冰冷、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吞噬着最后一丝意识。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中疯狂攒刺、灼烧，带来令人窒息的撕裂感。血液仿佛已经流干，只剩下冰冷的空虚和深入骨髓的衰竭。 凌云感觉自己正在沉入一个无底的、永恒的冰窟，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随时会彻底熄灭。死亡的阴影，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包裹着他，诱惑着他放弃挣扎，归于永恒的沉寂。 不能死……还不能死…… 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念头，如同最顽强的野草，在即将彻底荒芜的心田中挣扎着探出头。黑水城……血祭……沈心斋……影七……阿莲爷孙……一张张面孔，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带来灼痛，却也带来一丝不甘的挣扎。 他拼命地挣扎着，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试图汲取一丝空气，但身体如同被冰封的顽石，不听使唤。只有《影蚀篇》那几乎彻底枯竭、却依旧顽固运转的内息，如同冰层下最细微的潜流，还在本能地对抗着死亡的侵蚀，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一丝微弱的维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痛了他紧闭的眼睑。冰冷刺骨的寒意，夹杂着一种……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草药苦涩气味和血腥味，钻入鼻腔，刺激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湖一片，只能看到一片摇晃的、昏暗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橘黄色光晕，以及……光晕旁一个模湖的、佝偻着的身影。 “咳……咳咳……”他试图开口，却只发出沙哑破碎的、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咳嗽声，喉头腥甜，又有温热的液体涌出。 “别动！”一个苍老、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声音响起。一只冰冷粗糙、沾满粘稠药液的手按住了他的胸口，一股微弱却精纯温和的内息透体而入，护住他即将崩溃的心脉。 是……那个老猎人他……没死 凌云的视线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个极其狭窄、低矮、潮湿的天然石缝，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深藏在某处山腹或地底。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草药的苦涩和浓重的血腥味。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盏用破碗盛着、燃烧着某种动物油脂的、冒着黑烟的小油灯，光线昏暗摇曳，将周围嶙峋的岩壁投射出扭曲晃动的阴影。 自己正躺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和兽皮上，身上盖着那件破旧的皮袄。老猎人蹲在身边，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血污和药渍，眼神疲惫到了极点，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他正用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剔除着凌云左肩伤口中碎裂的骨茬和腐肉，每一次动作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手法极其熟练精准。 而在石缝更深的阴影里，靠着岩壁，坐着另一个身影。他穿着一身破烂不堪、被鲜血和污泥浸透的灰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却充满了疲惫和痛苦的眼睛。他的左肩处，赫然插着一支诡异的、如同灰色冰晶凝结而成的短梭，梭身大半没入骨肉，周围的血肉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色泽，还在丝丝缕缕地散发着阴寒的气息。他正用未受伤的右手，艰难地为自己包扎肋下另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那个神秘的弩手！影七！他竟然也没死！而且……伤得极重！ 凌云心中剧震，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老猎人死死按住。 “不想死就躺着！”老猎人低吼道，声音沙哑，“你们两个……都是不要命的疯子！伤成这副鬼样子，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凌云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有多么糟糕。左肩几乎被洞穿，后背血肉模湖，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内腑如同被搅碎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经脉中，《影蚀篇》的内息微弱得如同蛛丝，勉强维系着生机，却也在不断侵蚀着他残存的生命力。比之前在溶洞中重伤垂死时，还要严重数倍！能活着，确实是个奇迹。 “柳玄鹤……崔振海……”凌云嘶哑着问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祭坛被你们搅得天翻地覆，暂时是废了。”影七冰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丝快意，“但他们损失不大，正在发疯似的搜山。这里……躲不了多久。” 凌云心中一沉。果然，只是暂时打断了血祭，并未伤其根本。 “沈先生……呢”他又问，这是最关键的。 老猎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找到……那将军府守得跟铁桶一样，根本进不去。唉……” 沈心斋还在崔振海手中！凌云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有沈心斋，如何破解“蚀魂阵”如何阻止血祭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但……我们拿到了这个。”影七忽然开口，他用未受伤的手，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抛了过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卷轴。 凌云用颤抖的手接过，艰难地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材质特殊、触手冰凉柔韧的皮纸。皮纸上，用极其精细的笔触，绘制着一副复杂的阵法图，正是将军府地下古祭坛的核心——“蚀魂阵”的详细结构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能量节点、生门、死门、以及……几处极其隐蔽的、似乎是后来添加上去的、用朱砂标记的破解之法！ “这是……”凌云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从柳玄鹤的一个心腹身上……摸来的。”影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临死前说，这是沈心斋……被迫绘制的原图，上面有他……暗中留下的后手……” 沈心斋留下的后手！凌云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几处朱砂标记的节点和路线，与整个阵法的邪恶气息格格不入，透着一股中正平和的破煞之力！这是希望！ “还有……时间。”影七喘息着，继续说道，“祭坛受损……‘星瘴’反噬……他们想要再次举行血祭，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来重新稳定能量和……搜集祭品……” 一天！只剩下一天的时间！ 凌云握紧了手中的皮纸，眼中重新燃起了冰冷的火焰。一天时间，足够了！有了这张图，就有机会！ “你的伤……”凌云看向影七肩上那支灰色的冰梭，那东西散发出的阴寒死寂气息，让他都感到心悸。 “柳玄鹤的‘煞冰梭’……逼不出来……暂时死不了。”影七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但能动用的力量……十不存一。” 凌云沉默。影七的伤势，比他只重不轻。两人都是油尽灯枯的状态。 老猎人处理完凌云的伤口，又拿出一些捣烂的草药敷上，然后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好。他看了看凌云，又看了看影七，重重叹了口气：“造孽啊……你们两个……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黑水城……是待不下去了……” 凌云和影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不能走。”凌云嘶哑道，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血祭必须阻止。沈先生……必须救出来。” “一天时间。”影七冷冷道，“要么成功……要么，一起死在这里。” 老猎人看着两人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执拗，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知道，劝不动了。 “罢了罢了……老子这条命是你们救的，大不了……再陪你们疯一把！”老猎人咬了咬牙，眼中也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色，“我知道一条密道，或许……能绕过搜山的官兵，靠近将军府后山……但进去之后，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凌云和影七眼中同时一亮！ “多谢老丈！”凌云郑重道。 “休息两个时辰。”影七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功疗伤，压制那可怕的“煞冰梭”，“子时……行动。” 凌云也深吸一口气，不顾周身剧痛，开始全力运转《影蚀篇》内息，引导药力，修复伤体。他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将是真正的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但，已无退路。 石缝中，陷入了死寂。只有油灯噼啪的燃烧声和两人压抑的喘息声。 黑暗中，微光如豆，却照亮了两双决绝的眼睛。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但破晓之光，或许就藏在最深的绝望之后。 （本章约 400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