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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阵细微的、仿佛贴着地面移动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毒蛇滑过草丛，瞬间攫住了苏荔的心脏。 她的呼吸一滞，全身肌肉绷紧，下意识地吹熄了手边的油灯，迅速将桌上摊开的报告和底稿拢入怀中，闪身躲到了床榻一侧的阴影里。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那声音在窗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倾听屋内的动静。 苏荔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是谁孙公公派来的人李氏院的还是……别的什么势力 目的是什么偷窃她整理的证据还是……更可怕的灭口 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让她手脚冰凉。 时间仿佛凝固了。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窸窣声再次响起，却是渐渐远去了，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苏荔又等了许久，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摸索着重新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她快步走到窗边，仔细检查窗棂和门闩，确认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对方似乎只是来窥探，并未打算强行闯入。 但这更让她心惊。这证明她的一举一动，确实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对方在试探她的警惕性，或者说，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四爷明日回府，今晚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苏荔立刻意识到，她手中的这份报告，以及她这个人，都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她将报告和重要底稿用油布仔细包好，塞进贴身的衣物里。这是她保命的根本，绝不能离身。 然后，她环顾这间简陋的屋子，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她不能坐以待毙。 略一思索，她有了决断。她轻轻打开门，闪身出去，借着廊下灯笼微弱的光，快步朝着账房的方向走去。 账房所在的院落有值夜的小太监，相对安全一些。而且，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最安全——谁也不会想到她敢在风口浪尖上回到工作地点。 她顺利来到账房院外，值夜的小太监认得她，虽然有些惊讶她这么晚还来，但也没多问，放她进去了。 苏荔反手锁上账房的房门，靠在门后，才感觉稍微安心了些。 她不敢睡觉，和衣坐在椅子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长夜漫漫，每一刻都是煎熬。 她复盘着今晚的惊魂，越发肯定这是孙公公和李氏院联手所为。他们想在四爷回府前，要么毁掉证据，要么让她“意外”消失。 好在她警觉，躲过一劫。 但明天呢四爷回府，局势将更加复杂。她的临时监管权即将到期，届时，失去庇护的她，将直接面对孙公公等人的反扑。 她必须利用好最后这短暂的时间窗口。 天色蒙蒙亮时，苏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她拿出怀中的报告，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然后，她开始伏案疾书，不是修改报告，而是另外起草一份简短的“账目预审计说明”。 这份说明，不涉及具体指控，只客观陈述她在四爷离府期间，行使监管职责时，发现账目管理中存在的一些“有待完善之处”，如“个别票据核验流程可进一步规范”、“零星采购价格波动需加强关注”等，并附上她设计的“每日简报”样本和优化建议。 她将这份说明定位为“工作汇报与建议”，而非“检举揭发”，语气平和，充满建设性。 同时，她将那份包含具体疑点和证据的详细报告，另外密封好，藏在账房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 她做了两手准备：明面上，递交一份展现专业能力和尽职态度的“工作总结”，争取四爷和高毋庸的认可；暗地里，保留杀手锏，以备不时之需。 天亮后，账房其他人陆续到来。 钱公公看到苏荔早早就在，有些惊讶：“钮钴禄氏，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苏荔面色如常，微笑道：“回公公，今日贝勒爷回府，奴才想着把最后一份五日汇总整理妥帖，以免耽误禀报。” 她绝口不提昨晚的惊险。 孙公公也来了，看到苏荔，眼神阴鸷地扫过，冷哼一声，没说话。 账房内的气氛，因为四爷即将回府，而显得格外凝重和诡异。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上午，府里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迎接四爷回府。 苏荔心无旁骛，快速而精准地完成了最后一份汇总册。 午时刚过，外面传来喧哗声和脚步声，四爷的车驾回府了！ 府中众人纷纷前往迎接。 苏荔没有去前院凑热闹，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此刻出现并不合适。 她安静地待在账房，等待召见。 果然，未时左右，高毋庸身边的小太监来传话：“钮钴禄姑娘，高总管让你带着近日的账目汇总，去前书房回话。” 来了！ 苏荔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装，拿起那份准备好的“五日汇总册”和“账目预审计说明”，镇定地跟着小太监前往前书房。 书房外，气氛肃穆。 苏荔通报后，低头走进书房。 四爷胤禛端坐在书案后，风尘仆仆，但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冷峻。高毋庸垂手侍立在一旁。 “奴才钮钴禄怜筠，叩见贝勒爷。”苏荔跪下磕头。 “起来吧。”胤禛的声音平淡无波，“府中近日账目如何” 苏荔起身，将汇总册和说明双手呈上：“回贝勒爷，府中各项用度大致平稳，此为近五日汇总，请爷过目。另，奴才奉爷命暂行监管，其间偶有心得，撰有一份浅见说明，一并呈上，请爷训示。” 高毋庸接过，放在书案上。 胤禛先拿起汇总册快速浏览了一遍，目光在几个标注异常的项目上略有停留。 然后，他拿起那份“账目预审计说明”，看得仔细了许多。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苏荔垂手站立，心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胤禛放下说明，抬眼看向苏荔，目光深邃，带着审视：“这‘每日简报’和流程优化之议，是你所想” “回爷的话，是奴才愚见。只为便于总管及时掌握动向，防微杜渐，并提升些许效率，仓促之作，必多疏漏。”苏荔谦卑地回答。 胤禛未置可否，转而问道：“近日府中，可还安稳”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 苏荔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在问她是否遇到了阻力或异常。 她斟酌着用词，谨慎回道：“托爷洪福，府中诸事大体顺遂。各位管事公公皆恪尽职守，奴才依例办事，并未遇到太大难处。只是……奴才年轻，初次担此重任，唯恐行事呆板，或有考虑不周之处，开罪于人而不自知，心中时常惶恐。” 她既肯定了府中“大体顺遂”，隐去了具体冲突，又将可能存在的矛盾归结于自己“年轻呆板”、“考虑不周”，姿态放得极低，既回答了问题，又避免了直接告状。 胤禛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 “嗯，你下去吧。”他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淡，“账房之事，日后仍由钱公公掌管。你……协助钱公公，将你所提流程优化之议，酌情试行。” “嗻！奴才遵命！”苏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行礼退下。 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要好！ 四爷虽然没有明确褒奖，但认可了她的工作，并允许她继续参与账房流程优化，这等于默认了她之前的监管是有效的，并给了她一个继续发挥作用的平台。 虽然没有提拔，但也没有被秋后算账，安全过关！ 走出书房，苏荔感觉外面的阳光都明媚了几分。 然而，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她回到账房时，发现孙公公正站在她的书案旁，手里拿着一张纸，脸色铁青。 看到苏荔进来，孙公公将那张纸狠狠拍在桌上，阴恻恻地说道：“钮钴禄姑娘，真是好手段啊！贝勒爷刚回府，就急着表功去了可惜啊，有些人，怕是高兴得太早了！” 苏荔定睛一看，那张纸，赫然是她之前藏起来的那份详细报告的……草稿副本的一角！ 她心中剧震！这份草稿她明明销毁了，怎么会…… 孙公公是怎么得到的难道昨晚……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不改色地说：“孙公公此话何意奴才听不懂。奴才只是向贝勒爷禀报分内工作而已。” “分内工作”孙公公冷笑一声，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充满威胁，“你以为傍上了高总管，就万事大吉了这府里的水深着呢！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狠狠瞪了苏荔一眼，拂袖而去。 苏荔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片残纸，手心冰凉。 孙公公果然知道了她暗中调查的事！ 虽然明面上四爷认可了她，但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真正的危机，并没有解除，反而因为四爷的回府，进入了新的、更复杂的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