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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艇在江南密布的水网中穿梭,将苏州城的喧嚣与危险远远抛在身后。 苏荔蜷缩在艇尾,湿冷的晨雾打湿了她的鬓发,也浸透了她冰凉的心。 沈先生站在船头,背影如磐石般稳定,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从未发生。 但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苏荔感到不安。 那些救援的火箭来自何处官差为何能精准找到画舫沈先生的身份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艇行数日,沿途更换舟船,路线迂回,显然是为了避开可能的追踪。 苏荔被动地跟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她不再试图询问,只是默默地观察,将沿途经过的城镇、码头、甚至一些特殊的地标强行记在心里。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反抗,或者说,是出于一种记录自身轨迹的本能。 当“杭州”两个字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时,苏荔的心中并无半分抵达目的地的松懈,只有更深沉的茫然。 杭州,西湖盛景,人间天堂,但对她而言,不过是另一个未知的囚笼。 船只并未驶向繁华的湖滨,而是悄无声息地拐入城北一条僻静的河道,在一处不起眼的小码头靠岸。 码头上早有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等候。 沈先生领着苏荔上车,对车夫低语一句,马车便缓缓启动,驶入杭州城。 透过车窗缝隙,苏荔看到的是与苏州迥异的街景,屋宇更高,商幡更密,人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茶香、墨香和一种慵懒繁华的气息。 但她无心欣赏,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街面,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信号。 马车最终在一家名为“永昌源”的丝绸庄后门停下。 这丝绸庄门面颇大,看起来生意兴隆。 沈先生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带着苏荔从后门进入,穿过堆满绫罗绸缎的库房,来到后院一间雅致的客室。 一位身着杭绸长衫、面容和善、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掌柜早已等候在此。 “东家,您来了。”掌柜见到沈先生,恭敬行礼,目光在苏荔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多问。 苏荔心中暗惊,沈先生竟是这“永昌源”的东家这绸庄也是“影”的据点 “这位是青姑娘,会在庄里住一段日子。 安排个清净的住处,衣食起居,务必周到。”沈先生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东家放心。”掌柜连忙应下。 沈先生转向苏荔,语气稍缓:“青儿,你先在此安顿下来。 杭州风光与北地不同,若无要事,可在后院走走,但切记,不可私自外出,亦不可与外人多言。” 他的眼神带着警告,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青儿明白,谢先生安排。”苏荔垂首应道。 她知道,这不过是换了一个更精致、也更严密的监视地点。 沈先生并未久留,与掌柜低声交谈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仿佛有更重要的事务亟待处理。 掌柜姓胡,对苏荔表面上客气周到,亲自将她引到后院一座独立的小楼二楼厢房。 房间陈设清雅,推开窗便可看到一小片精巧的庭院,景致宜人,但院墙高耸,显然是为了隔绝内外。 “姑娘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丫鬟。 一日三餐会按时送来。 东家吩咐了,让姑娘好生休养。”胡掌柜说完,便躬身退下,留下了两个看似乖巧、眼神却机灵的丫鬟“伺候”。 苏荔心知肚明,这“伺候”实则就是监视。 她谢过掌柜,关上房门,疲惫地坐在窗前。 窗外鸟语花香,屋内寂静无声,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感到一种窒息的孤独。 她就像一件被暂时寄存的贵重物品,等待着主人决定其最终的用途。 接下来的日子,苏荔过上了看似平静实则紧绷的生活。 她每日在有限的后院范围内活动,举止温顺,对丫鬟的试探性问询一概以“身体不适”、“记不清了”等借口搪塞。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观察上:观察绸庄的运作,观察来往的客人,观察胡掌柜和伙计们的言行。 她发现,“永昌源”确实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大绸庄,与本地许多织坊、绣庄都有往来,生意网络似乎遍布江南。 但偶尔,会有一些行色匆匆、气质迥异于商贾的客人从后门进入,与胡掌柜在内室密谈良久。 这些人的出现,总会让庄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紧张。 苏荔不敢贸然打探,但她利用一次丫鬟送来的新衣机会,假装无意中问起杭州城内的风物,重点提到了丝绸和刺绣。 丫鬟不疑有他,兴致勃勃地说起杭州织造局的辉煌,以及各家绸缎庄的竞争,其中提到了一个名字——“锦云轩”。 据丫鬟说,“锦云轩”是近几年突然崛起的绸缎庄,背景神秘,生意做得极大,尤其擅长仿制古锦,连织造局的大人都对其另眼相看,但其东家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锦云轩”苏荔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将其与脑海中那本名册上的标记暗暗对照,却并无收获。 但这突然崛起的、与织造局关系密切的绸庄,让她本能地觉得不简单。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苏荔被一阵极轻微的、仿佛猫爪挠门的声音惊醒。 她屏息倾听,声音来自窗棂。 她心中一动,悄悄起身,摸到窗边,只见窗纸上被人用细细的香头烫出了三个不起眼的小点,排列成一个三角形。 没有纸条,没有声音,只有这个神秘的标记。 是“影”组织的联络信号还是新的警告这标记代表什么她该如何回应 苏荔盯着那三个小点,心潮起伏。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这个记号死死记在心里。 第二天,庄里来了位特殊的客人——一位来自江宁的丝绸商人,据说是来洽谈一批大额订单。 胡掌柜亲自作陪,在前厅招待。 苏荔被允许在廊下远远地看了一会儿。 那江宁商人言辞倨傲,对丝绸的质地、花色要求极为苛刻,尤其对一种名为“天水碧”的染纱工艺反复追问,胡掌柜应对得颇为吃力。 苏荔注意到,胡掌柜在回答关于“天水碧”的问题时,眼神几次不自觉地瞟向通往后院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指示,或者说,在忌惮什么。 而这种名为“天水碧”的工艺,她似乎在四爷府福晋院的异常采买记录中见过类似的描述,当时记载的是“苏工秘制青碧染纱”。 线索又开始若有若无地连接起来。 江宁、苏州、杭州,丝绸、织造、秘技……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隐藏在繁华商贸背后的秘密网络。 而她自己,仿佛正被无形的手推向这个网络的中心。 傍晚,胡掌柜送走客人后,脸色并不好看。 他来到苏荔的小楼,看似随意地询问她是否住得习惯,江南饮食可还适应,然后话锋一转,似是无意中提起:“青姑娘久在北方,可曾见过一种唤作‘天水碧’的料子色泽青碧欲滴,据说源自前朝宫内秘方。” 苏荔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故作茫然,轻轻摇头:“胡掌柜说笑了,奴婢见识浅薄,在北边只见过寻常绸缎,这等稀罕物,闻所未闻。” 胡掌柜仔细看了她片刻,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笑了笑:“也是,这等珍品,寻常难得一见。 姑娘好生休息。”说罢便离开了。 苏荔知道,这是一次试探。 沈先生或者“影”组织,仍在怀疑她是否隐瞒了关于福晋院丝绸的秘密。 她必须更加小心。 又过了两日,沈先生突然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他召见苏荔,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青儿,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去一个地方。” “先生,我们去哪里”苏荔忍不住问道。 沈先生看着她,目光深邃,缓缓吐出三个字: “锦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