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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或者说，召唤门的夜晚，本就比寻常地方更加“静”。没有虫鸣，没有风声，甚至连远处黑岩城隐约传来的喧嚣，都被一层无形的、死寂的能量场所隔绝。唯有冰冷的月光（或许是地底世界模拟的某种发光苔藓或阵法之光）透过破旧窗棂的木条缝隙，在房间泥土地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斑。 苏云舟盘膝坐在那经过他暗中加固的蒲团上，并未深度入定。白日里仙剑门前的羞辱，初入召唤门的见闻，如同细小的冰刺，在他看似平静的心湖下缓缓流动。虽然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但一种紧迫感却愈发清晰。 （实力…还是太弱了。）他内视着自身。（或者说，能够在不暴露神明本质和息壤本源前提下，安全使用的保命手段，太少了。） 核爆指代价巨大，且动静惊人，是最后的底牌，绝不能轻动。大地行者虽好，但在非土石环境或受到特定规则压制时，效果会大打折扣。植物操控在黑岩城这种地方，也容易引人注目。 他想起了在绯红迷域逃亡时，血薇女王那诡异而强大的能力——身化红雾，聚散无常，物理攻击几乎无效，还能侵蚀能量，若非小八的预警和大地行者的特性，他恐怕早已被其擒获。 （红雾…本质是能量与某种生命形态的粒子化…）苏云舟陷入沉思，（我的根基是息壤，是生命与大地…大地之上，何物最是聚散随心，无孔不入，又能承载生命印记） 一个词跳入他的脑海——沙！ （沙！）苏云舟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亮起，如同两颗寒星。（流沙！尘沙！） 息壤是万物土之源头，可化沃土，亦可化荒漠！若能将自己的身体，在关键时刻也如同操控沙粒一般，分解、重组、聚散…那岂不是一种绝佳的保命、潜行、甚至是攻击的手段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以他三级神明的生命层次和对自身能量、肉身的绝对掌控力，理论上，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之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思考过。 （想到做到！） 他立刻来了精神，之前的些许疲惫一扫而空。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放在眼前。在惨白的月光下，这只手看起来苍老、布满皱纹，与寻常老者无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副皮囊之下，蕴含着何等磅礴的生命能量与神性因子。 他没有调动任何外界的息壤之力，而是将全部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集中到了左手的腕关节处。他并非要斩断这只手，而是要…理解它，分解它！ 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渗透进皮肤、肌肉、血管、骨骼…直达最细微的细胞层面。在他的感知中，左手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变成了由无数亿万个微小的、承载着他生命印记和神性波动的“沙粒”组成的集合体！ （分离…） 他小心翼翼地，以一种近乎亵渎生命本源的方式，向那些构成腕关节连接的“沙粒”下达了“解散”的指令。 起初，毫无动静。细胞之间的连接稳固无比，遵循着亿万年进化而来的生命规则。 但苏云舟没有放弃，他持续加强意念的输出，同时调动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植物之神本源的“分解”与“重组”的权柄意念。这不是破坏，而是一种…形态的转换！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鸣响起。 紧接着，在苏云舟专注的目光注视下，他左手腕部的皮肤、肌肉、骨骼…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淡薄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翠绿色微光。然后，一种奇异的“松散”感传来。 下一秒！ “噗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他的左手，齐腕而断，重重地掉落在了冰冷的泥土地上！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层淡淡的、如同沙尘般朦胧的翠绿色光晕包裹着，阻止着生命力的流失和痛苦信号的传递。 成功了！ 饶是以苏云舟的心境，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剧烈的悸动和狂喜！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立刻将意念转向掉在地上的那只左手。 （动起来！） 意念如同无形的线，连接着那无数承载着他意志的“生命沙粒”。 奇迹发生了！ 那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左手，五根手指先是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整个手掌竟然如同一个独立的、活过来的小生物，五指并用，如同蜘蛛的腿脚，支撑起手掌，“啪嗒啪嗒”地在地面上爬行了起来！ 它绕过凹凸不平的土块，避开月光的光斑，动作从一开始的略显僵硬，迅速变得流畅而自然，仿佛它天生就应该这样移动。 苏云舟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左手在房间里“散步”，一种极其荒诞而又无比新奇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能清晰地“看到”左手触摸到的地面传来的冰冷、粗糙的质感，这种感觉并非通过眼睛，而是直接反馈到他的主意识之中。 （成了！真的成了！）他在心中呐喊。 “主！”脑海中，小八的电子合成音带着剧烈的波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你…你的手！它…它自己跑掉了！这是什么情况生命体征数据显示异常…但又好像…很正常！本宝宝的逻辑库要混乱了！！” 苏云舟没空理会小八的震惊，他此刻信心大增，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手可以，那么…眼睛呢） 视觉，是获取信息最重要的窗口之一。如果能将眼睛分离出去，进行远程侦查… 说干就干！ 他深吸一口气，将意念集中到了自己的双眼。这个过程比分离手臂更加精细和危险，因为眼球的结构更为复杂，与大脑神经的连接也更为紧密。 他小心翼翼地重复着之前的步骤，用意念包裹住双眼，渗透进眼球的每一个细胞，试图暂时切断它们与眼眶、与视神经的物理连接，同时保持能量和精神上的连接。 一种强烈的胀痛和剥离感传来，比分离手腕时强烈数倍！但他咬牙坚持住了。 啵…啵…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紧接着，苏云舟感觉到眼眶一空，视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而在他的“感知”中，两个圆滚滚、带着温热触感的“小球”，正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滑出，掉落在了他身前的硬板床上，甚至还弹性十足地微微跳动了两下。 他立刻将主意识分出一部分，连接到那两个“小球”上。 刹那间—— 天旋地转！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混乱的视觉体验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看”到了粗糙、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床铺的纹理在眼前急速放大；他“看”到了房间低矮、布满蛛网的屋顶在视野中颠倒旋转；他“看”到了自己那没有头颅（从眼球角度看）的、盘坐着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呈现在“眼前”… 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想要呕吐。主视野的黑暗与分离视野的混乱交织在一起，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稳住！必须稳住！）苏云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努力去适应和协调这双脱离身体的“眼睛”传来的视觉信号。 他尝试着控制床上的两颗眼球。 起初，它们只是在床上无助地滑动、滚动，视野晃荡得厉害。但随着他意念的逐渐专注和控制力的加强，两颗眼球开始笨拙地、同步地在干草床上“行走”起来，如同两个笨拙的弹珠。 视野逐渐变得相对稳定，虽然角度依旧怪异（比如能看到自己的鼻孔底部，或者床板的侧面），但至少不再疯狂旋转了。 他控制着两颗眼球，一颗朝着窗户的方向“滚”去，另一颗则朝着门口“爬”去。 透过窗户那颗眼球的视野，他看到了窗外荒凉的山坡和更远处模糊的建筑轮廓，月光下的景色带着一种死寂的美感。而透过门口那颗眼球的视野，他则能清晰地看到那扇破木门背后的纹理，以及门缝底下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光线。 （不可思议…）苏云舟心中震撼。（真的可以！虽然控制起来还很吃力，视野也很别扭，但这意味着…） 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在他眼前展开！ 潜行时，可以先将眼睛送出侦查敌情；战斗时，可以多角度观察对手破绽；被困时，甚至可以牺牲部分肢体化作流沙遁走… （可惜…）他随即又感到一丝遗憾。（现在只能控制它们在地上滚动爬行，速度太慢，而且无法飞行。若是能让眼睛飞起来，那侦查范围将扩大无数倍！可惜没学过飞行法术，对风系或者念力操控一窍不通…） 他贪婪地设想了一下，若是能有一双可以翱翔于天空的“眼睛”，那该是何等便利。 试验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基本验证了“身化流沙”这个概念的可行性。虽然目前只能做到局部肢体的分离和控制，而且控制精度、距离和持续时间都有待开发和练习，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为他本就诡异的保命手段库，又增添了一张极其特殊的底牌。 他不敢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毕竟对精神力的消耗不小，而且这种形态下，分离的肢体相对脆弱。 他意念一动，控制着床上的两颗眼球和地上爬行的左手，朝着自己的身体“回归”。 左手灵活地爬上他的腿，重新接驳在手腕断口处。两颗眼球也骨碌碌地滚回他的掌心，被他小心翼翼地按回空洞的眼眶。 翠绿色的微光再次一闪，断口处的“沙粒”迅速重组、融合，神经、血管、骨骼、皮肤…一切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分离过。只有手腕和眼眶处残留的一丝微麻感，提醒着他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尝试。 视野恢复正常，黑暗退去。苏云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虽然疲惫，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光芒。 “主…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小八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惊魂未定，“本系统检测到你的身体局部发生了短暂的、可控的‘粒子化’与‘重组’现象！这…这简直违背了常规生物学！” “一种…新的保命技巧。”苏云舟在心中回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就叫它…‘沙化之躯’吧。看来，以后有的练了。” 他望向窗外那轮冰冷的“月亮”，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血薇女王，你的红雾诡异…我的流沙，也未尝不能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