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万花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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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戏楼是盛京最负盛名的戏曲园子,雕梁画栋的门脸挂着朱红匾额,里头清幽雅致,檀木桌椅都透着雅致。 一层大厅摆着数十张黄花梨八仙桌,茶香混着戏台上的锣鼓声在散座间流转; 二楼六间雕花厢房悬着湘妃竹帘,专供达官显贵们倚着云锦靠枕听戏,丫鬟小厮端着时鲜果品穿梭不停。 每逢名角登台,二楼金丝楠木栏杆边便缀满锦绣衣袖,珠钗映着楼下的满堂喝彩,端的是一处人间繁华地。 万花戏楼的头牌旦角花萝,身段袅娜如柳,唱腔清丽似莺啼,水袖轻扬间不知勾走多少看客的魂儿,却无人知晓她竟是豕骨阁的右使。 沈霜刃生就一副菩萨心肠,专在乱葬岗、破庙里捡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带回豕骨阁教他们识字习武。 明面上是教他们安身立命的本事,暗地里却将这些孩子培养成自己的耳目—— 毕竟在这盛京城里,伶人、丫鬟、小贩,哪个不是最好的消息来源 花萝便是沈霜刃最得意的弟子,白日里在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游园惊梦》,眼波流转间便能套出达官显贵的私密话; 夜里褪下戏服,一柄软剑缠在腰间,取人性命时,连血都溅不到那对绣着并蒂莲的缎子鞋上。 戏楼后台的铜镜里,映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绝色容颜。 烛火摇曳间,花萝指尖蘸着朱砂胭脂,沿着沈霜刃的唇线细细描摹。 她的动作极轻,如同在绘制一幅工笔仕女图。 两人此刻都梳着繁复的飞仙髻,鬓边簪着同样制式的珍珠步摇。 当她们同时侧首时,镜中的倒影几乎重叠,唯有花萝左腕那点朱砂守宫砂能辨真假。 前台的琵琶声突然拔高,曲调转入《霓裳怨》第三折的急板。 花萝猛地抓住沈霜刃的手腕,鎏金护甲在她肌肤上压出浅痕:沈姐姐该你上场了。 前堂锣鼓骤响,好戏开场—— 沈霜刃,不,此刻她是。 水袖翻卷间登上戏台,珍珠步摇在额前晃出细碎的光影。 忽然,她余光瞥见台下雅座里那道熟悉的身影—— 南晏修一袭玄色锦袍,玉冠束发,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 其实,南晏修早已盯上了苏家。 前些日子江南水患,朝廷拨下的赈灾银黄金三千两去向可疑。 南晏修命墨昱暗中追查,发现这笔钱财竟被苏家暗中吞没,转而以三分利放给灾民。 更查出苏见轩借机强占民田,逼得不少百姓投了河。 他早知豕骨阁专对这些为富不仁的权贵下手,便派人日夜盯着苏见轩。 果然前日,眼线来报苏大少爷收到了万花戏楼花萝的亲笔名帖。 此刻他面前的白玉酒杯映着戏台的灯火,那双狭长的凤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台上,仿佛能看穿一切。 沈霜刃心头一凛,指尖微颤,险些乱了唱腔。 她连忙旋身,裙摆如白莲绽开,袖中暗藏的银针在转身瞬间寒光一闪而逝。 而台下的苏见轩早已看得痴了。 当水袖轻扬向他递来眼波时,这位苏公子手中的玉骨折扇落地。 扇骨上镶嵌的翡翠磕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待一曲唱罢,沈霜刃扮演的花萝水袖轻扬,朝苏见轩盈盈一拜。 她刻意让耳坠的珍珠擦过颈侧,那里抹着特制的香粉,遇热会散发迷情的气息。 苏见轩地展开折扇,眼中闪着轻佻的光:这小花旦,总算知道谁才是该攀的高枝儿了。 扇面摇动间带起一阵风,将他衣襟上熏的龙涎香与沈霜刃身上的沉水香混在一处。 他身旁的瘦削小厮凑近谄笑:少爷,您前日找的醉仙楼姑娘,怕是把这小美人儿给气着了。您瞧她这眼神儿...... 小厮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目光在沈霜刃腰间玉佩上打了个转——那是花萝从不离身的信物。 沈霜刃低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唇角却勾起若有似无的冷笑,这个表情被垂落的鬓发完美遮掩。 指尖轻轻绞着绣有昙花暗纹的帕子,做足了欲拒还迎的姿态。 苏见轩喉结滚动,手中折扇地合拢。 都在这儿候着!苏见轩不耐烦地摆手,随手将那柄价值连城的翡翠扇扔给小厮。 扇骨上镶嵌的夜明珠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莹绿弧线,小厮手忙脚乱地接住时,苏见轩的衣摆已经带翻了桌上的青瓷茶盏。 哗啦—— 茶汤泼洒在红木案几上,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这个声响恰好被骤然响起的鼓点掩盖——台上《霓裳怨》正演到鬼魂索命的高潮段落。 真正的花萝此刻已重新登台。 她一个鹞子翻身,珍珠步摇在灯火下划出炫目光弧,将全场目光牢牢锁在戏台之上。 二楼雅座,南晏修指节突然扣紧了雕花栏杆。 檀木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细碎的木屑簌簌落下。 有意思。 他薄唇轻启,眼底寒芒乍现。 ———— 与此同时,后院厢房的雕花木门一声合拢,将前台的笙箫声隔绝在外。 烛火在描金灯罩里跳动,将沈霜刃的影子投在绘着春宫图的屏风上,拉长成妖娆的曲线。 苏公子 她素手执壶,琥珀色的酒液倾入青玉杯中,在烛光下漾起一圈血色涟漪。 指尖在杯沿轻轻一蹭,指甲缝里藏着的醉忘忧便溶入酒中,泛起几个转瞬即逝的细碎气泡。 苏见轩喉结滚动,目光黏在她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腕上。 西域进贡的葡萄酿呢 她将酒杯递去,眼波比酒液更醉人,用夜光杯装着,能在月下看见流霞...... 苏见轩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银镯深陷进肌肤:酒有什么好喝的 他呼吸里带着浓重的酒气,另一只手已经扯开自己的织金腰带,本公子更想尝尝你这...... 沈霜刃足尖轻点,旋身时石榴裙绽开艳丽弧度。 公子急什么 她又斟满一杯,这次指尖在杯底画了个隐秘的圈,这酒啊,要一杯一杯品... 三杯下肚,苏见轩眼神开始涣散 他踉跄着站起来:奇、奇怪......突然抓住心口,这酒...... 沈霜刃冷眼看他瘫软在地,柔声道:公子醉了小女子唤人来送您回府可好 前台的鼓点恰在此时转为《十面埋伏》的急奏。 沈霜刃故作惊慌地推开他:班主催场了! ———— 台上花萝正唱着《霓裳怨》最缠绵的段落,她水袖翻飞间,腕间守宫砂鲜艳欲滴,仿佛从未离开过这方戏台。 南晏修瞳孔微缩,方才那个腕间分明光洁如玉。 王爷墨昱敏锐地察觉到主子气息的变化。 苏见轩呢 南晏修突然发问,目光扫过楼下空荡荡的席位。 墨昱心头一跳:属下这就—— 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南晏修霍然起身,玄色大氅带翻的琉璃灯在地上摔得粉碎,飞溅的灯油在织金地毯上燃起幽蓝火苗。 戏台上,花萝的水袖突然缠住脖颈,唱腔陡然转调:叹红颜——薄命啊—— 尾音拔高成凄厉的颤音,在梁柱间久久回荡。 满座宾客却恍若未觉,几个盐商甚至痴笑着往台上扔金瓜子,砸在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