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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的生意日渐步入正轨，这让她在生活的重压下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那辆吱呀作响的手推车，如今成了巷口一道熟悉的风景。 晨光熹微中，她利落地支起摊架，将货物一一陈列整齐：尼龙袜按色系渐次排开，宛如一道温柔的彩虹；棉纱手套成对系好，整齐地码放在竹筐里；新进的碎花围裙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为这简陋的小摊增添了几分生机。 秀儿，今天来得真早。修鞋的王大爷一边打磨着鞋楦，一边抬头打招呼，眼角泛起细密的笑纹。 王大爷早。张秀回以温婉一笑，手上不停，将一摞新到的毛巾边角对齐，今早要去进货，得早点收摊。她心里盘算着，若是今天的生意还能像前几天那样好，或许就能给牧晨买下他心心念念的那本图画书了。 正说着，两个穿着工装的女工熟络地走过来：张姐，再拿两双袜子，上次买的特别耐穿。 早就给你们留着呢。张秀从推车下层取出一个布包，压低声音，这批货里特意备了几双加厚的，知道你们在车间里费鞋袜。 她细心地将袜子包好，心里涌起一丝满足。这种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踏实感，是她在工厂里从未体会过的。 就在这时，王彩凤刚从红星厂后门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方才在王德成办公室受的训斥还在耳边回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你到处煽风点火，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滚！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心里的怨气如野草般疯长。远远看见张秀摊位前热闹的景象，还有那张曾经写满愁苦、如今却带着轻松笑意的脸，她的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凭什么......她死死攥着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在领导面前卑躬屈膝，受尽窝囊气，你倒在这里过得这般滋润...... 这时，她瞥见电线杆下那个熟悉的身影——黑皮正叼着烟，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视着街面。 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在她心中成形。 她装作不经意地路过，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飘进黑皮耳中：啧啧，真是越有钱越小气。男人在厂里拿着高工资，还要出来抢穷人的饭碗，这一天少说能赚十来块呢...... 黑皮原本涣散的眼神顿时聚焦。 十来块这可比他收一天保护费挣得还多。 他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张秀的摊位：整洁的衣着，推车上琳琅满目的货物，还有那些络绎不绝的顾客......看来是只肥羊，不过看她这打扮，应该是个本分人，好拿捏。 他嘴角露出一丝贪婪的笑意，缓缓掐灭烟头，对身旁的小弟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晃了过去，黑皮故意在摊前站定，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先拿起一双袜子，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掂量着：老板娘，这袜子不错啊，哪儿进的货 张秀心里一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来了。 她早就听其他摊主提起过这条街上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面上仍保持镇定：西头批发市场，都是正经货源。 正经好啊。黑皮皮笑肉不笑地把袜子扔回去，目光在摊位上扫视，这女人倒是沉得住气。 不过老板娘，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光货正经可不行。你看这地方，风吹日晒的，地上也不平，你这小车轮子都快歪了，多不安全。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张秀的反应，先吓唬吓唬她，让她主动表示表示。 我们兄弟平时闲着，倒是可以帮着照看照看，免得被不懂事的磕了碰了。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绵里藏针。旁边的小弟立即帮腔，声音带着几分蛮横：就是，这街上人多手杂，前两天老周头的栗子摊就让人撞翻了，亏了不少！你要是不打点好，出了事可没人管！ 张秀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怎么办要是给了这一次，以后就没完没了了。要是不给...... 她攥紧衣角，指甲掐得生疼，正不知如何应对—— 哟，黑皮，今天这么有空 修鞋的王大爷放下手里的活计，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只纳了一半的鞋底。 他没看黑皮，反而对张秀说：秀儿，上次说要给你家小子的鞋底加层胶皮，材料我找着了，一会儿就给你弄。孩子跑跳多，费鞋。 这话看似家常，却在无声中表明了立场。几乎同时，肉摊的刘师傅也提着割肉刀走过来，在磨刀石上蹭了两下，寒光闪动：黑皮，买肉吗今天的前腿肉不错。 更远处，赵婶和几个相邻的摊主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默默地望过来。虽然没有激烈的言辞，但这种默契的、无声的联合，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将黑皮二人围在中间。 妈的，这帮老家伙今天怎么这么齐心 黑皮脸上的横肉跳了跳，他看看稳坐钓鱼台的王大爷，又瞥了眼刘师傅手里明晃晃的刀，硬来肯定吃亏。 他眼珠一转，最终扯出个假笑：行，王叔、刘哥你们忙，我们就是随便转转。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秀一眼，这娘们倒是会拉拢人，走着瞧。 带着手下悻悻离去。 待他们走远，张秀这才发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她扶着推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忙向众人道谢。 谢什么。王大爷摆摆手，重新坐回他的小马扎上，语气平静却坚定，这条街是咱们街坊自己过日子的地方，容不得外人撒野。以后他们再来，你招呼一声就行。 赵婶也走过来，挽住张秀的胳膊：妹子，你这摊子摆得好，我们都看在眼里。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把日子往好了过。 张秀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这市井的烟火气中，一份相濡以沫的情谊正在悄然生长，给了她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 而在街角，偷窥许久的王彩凤远远瞧见这一幕，气得直跺脚。她原本指望看场好戏，没想到反而让张秀赢得了更多人的支持。 她咬咬牙，灰溜溜地转身离去，心里那股嫉恨却燃烧得更加猛烈，暗暗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出这口恶气。 这场风波过后，张秀的摊位前反而更热闹了些。 老街坊们有意无意地都会来光顾一下，有时买双袜子，有时扯条毛巾。在这寻常的市井生活中，一份朴素而真挚的情谊正在悄悄生根发芽，成为支撑她走过艰难岁月的最温暖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