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契铸新盟，暗影埋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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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那怨毒冰冷的诅咒——“东皇阁下…必亲取尔等魂魄！”——如同无形的冰锥，刺入章华台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在弥漫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大殿中久久回荡。她周身燃烧的深蓝色火焰并非升腾，而是向内急剧坍缩，形成一个幽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漩涡。那轮象征着她力量的幽蓝月轮被瞬间吸入其中，连同她曼妙却充满杀意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扭曲的空间褶皱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扩散开来。青玉地板上昌文君尚在蔓延的温热血泊边缘，竟悄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黑霜，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空气中残留的并非焦糊味，而是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麻木的、来自九幽深处的阴冷。这股寒意，比卫庄鲨齿的锋芒更刺骨，比昌平君手中的匕首更冰冷，无声地宣告着阴阳家不死不休的复仇意志。 强敌遁走，大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一松，但取而代之的并非喘息，而是更深沉的死寂和弥漫的猜疑。楚王熊悍彻底瘫软在地，肥胖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只剩下喉间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眼神空洞地望着兄长的尸体和另一个兄长手中的凶器，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崩塌。 卫庄缓缓放下了鲨齿剑，金色的瞳孔却并未放松警惕，依旧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丈量着大殿内每一个角落可能残留的危险。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张良身上。 张良，这位素来以智计无双、从容淡定着称的谋士，此刻却僵立在原地。他修长的手指，正死死攥着那枚刚刚被抚碎的芈涟玉佩。玉佩裂开处，露出的并非温润的玉髓，而是一张折叠得异常精巧、薄如蝉翼的丝帛。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动作缓慢得近乎凝固。 丝帛之上，墨线如织，勾勒出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标注着驻军营地、粮草辎重、巡逻路线、换防时辰……每一个细节都详尽得令人头皮发麻。最刺眼的，是那些据点旁醒目的玄鸟印记——大秦帝国的象征！以及丝帛一角，一个用特殊朱砂标记的、极其隐秘的代号：“蛛巢”。 秦军布防图！ 而且是围绕郢都周边，核心机密级别的布防详图！其价值足以左右一场国战的胜负！ “这……怎么可能！”张良的呼吸几乎停滞，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让他如坠冰窟。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芈涟 那个在楚宫花园中巧笑倩兮，眼神清澈如鹿，对他流露出毫不掩饰倾慕的宗室贵女那个将贴身玉佩赠予他，寄托着少女情思的芈涟她……竟是罗网的暗桩！她接近自己，那脉脉含情的目光，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究竟是真心，还是精心编织的陷阱 图的真假 如此详尽的布防图，非核心将领不可得。若是真，芈涟一个深宫女子，如何接触到这等绝密罗网在楚国的渗透，究竟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昌平君身边，乃至楚王宫深处，还有多少双这样的眼睛若是假……其目的又是什么误导诱敌深入还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离间他与昌平君，甚至整个新生的抗秦联盟 目的何在 将如此重要的情报，以这种方式送到自己手中是罗网“惊鲵”或“掩日”的授意还是芈涟个人……某种难以揣测的意图是示好是警告还是……一个更大阴谋的开端 张良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瞬间与卫庄那双洞察一切的金瞳对上。无需言语，卫庄已经从他骤变的脸色和手中那份不寻常的丝帛上，读出了巨大的危机。鲨齿剑柄在他手中发出极轻微的嗡鸣，那是剑客感知到致命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紧接着，张良的视线转向了昌平君熊启。 熊启，这位刚刚完成弑弟、献城壮举的楚国公子，此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一手紧握着象征兵权的虎符，一手攥着冰冷沉重的青铜兽首钥，钥匙上狰狞的兽首獠牙深深硌进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他的目光，越过瘫软的楚王，死死钉在血泊中弟弟熊颠那凝固着无尽错愕与悲凉的尸体上。 脸上的惨白不再是失血，而是一种灵魂被撕裂后的枯槁。弑弟的痛苦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献城的决绝又像沉重的枷锁套上了他的脖颈。他背叛了血脉，背叛了国家，背负着万世骂名，只为换取一个渺茫的、击碎暴秦的希望。然而，此刻张良手中那份布防图，却像一道新的、更深的裂痕，在他刚刚赌上一切换来的“新局”上撕开——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以为可以托付信任的宗室，竟然可能是敌人最锋利的匕首！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了昌平君全身。他握着虎符与钥匙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献城已成，但脚下并非坦途，而是遍布荆棘与毒蛇的深渊。前路，比想象中更加黑暗。 就在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韩非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投影，光影再次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比之前更加明显，仿佛信号不稳的烛火。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张良手中那份致命的丝帛，又掠过昌平君绝望而疲惫的脸庞，最后定格在张良和卫庄身上。他的声音依旧清朗，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如同穿透了空间的阻隔： “布防图，真伪需辨，罗网无孔不入。” 这句话像警钟，敲在每个人心头。“昌平君，”韩非的目光转向熊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郢都，交予你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重逾千钧，既是信任，也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随即，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卫庄和张良，投影的光芒开始加速流散，化作点点细碎的金色符文：“卫庄兄，子房，依计行事！” 话音落下，韩非的投影并未像寻常光影般彻底消失，而是化作一道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金色流光，如同有生命的星屑，迅速朝着大殿穹顶的某个方向流散而去，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赶赴另一场至关重要的“约会”（雪霁殿论道）。 随着韩非投影的离去，章华台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昌文君身下血泊蔓延时发出的粘稠声响，以及楚王熊悍偶尔发出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抽噎。 卫庄的金瞳锁定了张良手中的布防图，鲨齿剑尖微微抬起，指向丝帛，无声地询问着下一步的行动。张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将这份烫手的“礼物”紧紧攥住。是蜜糖，还是砒霜是破敌的钥匙，还是葬身的陷阱 昌平君熊启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疲惫依旧，但眼底深处那抹孤注一掷的决绝火焰，并未熄灭。他握紧了手中的虎符与青铜兽首钥，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实的重量。背叛的代价已经付出，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刀山，他，熊启，都已无路可退。 章华台的血腥气混合着月神留下的阴冷，还有那份来自“红颜”的未知布防图所散发的阴谋气息，共同编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血契铸就的新盟，刚刚诞生，便已被不祥的暗影笼罩。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秦国的铁骑，罗网的毒牙，以及这张布防图背后潜藏的真相与杀机，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