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共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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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辩场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片由纯粹数据流构筑的虚拟领域。无数冰冷的逻辑链如同瀑布般垂落，构成四壁和穹顶，寂静中只有基础运算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高频嗡鸣。这里，是械灵族审判“异端逻辑”的最高法庭。 谢十三的虚拟影像站立在场地中央，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颗投入精密钟表内部的沙粒。他没有调取任何复杂的数据库，也没有构建繁复的论证结构。他只是静静地“站立”着，然后开始“讲述”。他的声音不是通过声波传递，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底层数据流的意识投影，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质感。 “秩序，”他“说”，意识流如同水墨在数据瀑布上晕开，“是伟大的骨架，支撑起文明的高塔，让知识得以积累，让造物得以延续。我尊重秩序。”他的意识流中浮现出龙族古老星殿的影像，那里有着严苛的传承律法和仪式。 “但绝对的秩序，”他的话音一转，数据流随之泛起涟漪，“是拒绝流动的冰，是停止振动的弦。它追求永恒，得到的却是存在的凝固。”他指向虚拟空间中投射出的一片动态星云图，那是联邦科学家观测到的“创生之柱”，混沌的能量湍流中，不断有新的恒星诞生。“看那里，生命，或者说，‘存在’的奇迹，恰恰萌芽于看似无序的温床。我们龙族称之为‘生命共鸣’的，并非一种可量化的能量，而是对这种混沌中所蕴含的、无限可能的感知与呼应。它是一种……对‘生’本身的礼赞。” 评委席上，一个代号为“零”的械灵族核心逻辑单元，其投影的光谱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偏移。这是高度专注的表现。“你的论点存在悖论。”零的意识流冰冷而精准地切入，“无序，即熵增。拥抱无序，即是加速系统走向热寂终结。此逻辑链指向自我毁灭。” 谢十三的“目光”迎向零。“热寂是终点，但旅程的意义在于沿途的风景。无序不是毁灭的同义词，它是……催化剂。”他的意识流中开始交织出更复杂的意象：森林大火后萌发的新芽，文明在动荡中迸发的思想革新，龙族在濒临灭绝的绝境中领悟的升华。“绝对的秩序避免了一切风险，也扼杀了一切惊喜。而有序与无序的辩证共生，如同呼吸的节律，如同星系的旋转与碰撞，才是宇宙真正的心跳。它带来的不是毁灭，是……演化，是超越。” 他特别转向零，意识流中带着一种近乎坦诚的暖意：“我理解你们对‘永恒运转’的追求，这是一种对完美的极致渴望，令人敬佩。但真正的永恒，或许并非如磐石般亘古不变，而是像河流一样，在看似变化的流淌中保持本质的延续。它需要包容混沌，在动态中寻找新的平衡点。” 虚拟空间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碰撞、演算，仿佛整个械灵族的逻辑根基都在震颤。零的投影光谱剧烈地闪烁、变幻，这是核心逻辑遭遇无法直接归类、无法立刻驳斥的“异质信息”时的剧烈运算表现。 突然，一道不同于周围冰冷数据流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束，从零的投影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那片星云图。星云开始演化，混沌的能量流并未被强行规整，而是在内部自发地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动态的旋涡结构，既有湍流的随机性，又蕴含着某种深层的、和谐的韵律，展现出一种逻辑无法完全描述、却真实存在的“美”。 谢十三知道，他没有“说服”零，械灵族的思维模式决定了他们不会被情感打动。但他触碰到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械灵族底层代码中，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创造”本身的一种原始烙印。零那金属投影手指的细微颤动，并非情感，而是逻辑体系在超负荷处理极端复杂悖论时产生的物理性溢出效应，是一种系统濒临“顿悟”临界点的外在表现。 答辩没有宣告胜负。但谢十三感受到，那坚不可摧的、绝对秩序的冰面上，已经被一道细微的裂痕贯穿。这裂痕深处，似乎有某种被遗忘已久的东西，正试图回应那来自生命之火的、遥远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