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槐作证(二)(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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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槐作证(二) 1. 重逢 广州的夏天潮湿闷热,王秀英站在火车站出口,手心的汗比天气更让人难受。她不断踮脚张望,时隔十二年,她仍能从拥挤的人潮中一眼认出那个身影。 小花瘦了,不再是记忆里圆润的小丫头。她拖着破旧的行李箱,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白,眼神里有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疲惫。 “小花...”秀英声音哽咽。 女孩停顿片刻,轻轻喊了声“妈”,然后迅速低下头。母女俩并肩走向地铁站,中间隔着的距离,足够再站一个人。 秀英租的房子在城中村一栋老式居民楼的四层,一室一厅,狭小但整洁。她早已为女儿收拾出靠窗的位置,新买的床单上印着小碎花。 “你先洗个澡,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浴室水声响起时,秀英靠在厨房墙上,眼泪终于落下。她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那份改变一切的录音。 晚饭时,小花吃得很快,像怕有人抢食。秀英小心翼翼地问起她这些年的生活。 “爸后来那个老婆,生了儿子后就不怎么管我了。初中毕业他们就想送我出国,说是留学,其实就是不想我在眼前碍事。”小花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我偷听到他们谈话,说我不是读书的料,早点嫁人算了。” 秀英心如刀绞:“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奶奶去年中风,说胡话时提到了你,还有安眠药什么的。我去了你娘家,你表姐给了我这个地址。”小花抬头,直视秀英,“妈,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秀英深吸一口气,拿出u盘:“你先听听这个。” 录音播放的十分钟里,小花的脸从疑惑到震惊,最后一片惨白。她猛地站起,打翻了水杯。 “所以...所以你不是不要我” “从来没有。”秀英翻开旧相册,指着一张张小花成长过程中她偷偷拍的照片——校运会角落里的身影,放学路上的侧影,“每年你生日,我都会回老家,远远看你一眼。” 小花抚摸照片上自己的影像,泪水滴在塑料膜上。她突然抱住秀英,放声大哭。十二年的误解与隔阂,在真相面前土崩瓦解。 2. 风波初起 就在秀英母女重逢的同时,赵家明在北京的豪宅里焦头烂额。 他刚挂掉老家派出所的电话,第二任妻子李丽就冷着脸下楼:“你前妻那点破事要是影响到我爸的声誉,你知道后果。” “放心,我会处理。”家明强装镇定。 李丽冷笑:“处理当年我就说手段干净点,现在好了,全县都知道你赵家明诬陷前妻。董事会那边你自己解释。” 门砰地关上,家明瘫坐在真皮沙发上。他的建材公司表面风光,实则依赖岳父的政治资源获取政府项目。如今岳父即将退休,公司资金链紧张,这桩丑闻若被竞争对手利用... 手机震动,是母亲从老家打来的:“明啊,村里都在传我喝醉说漏嘴的事,还说有人录了音...” 家明烦躁地挂断电话,打开电脑查看公司股价,已连续下跌三天。更糟的是,审计部门突然通知下周要来查账。 3. 裂痕 小花在广州安顿下来,秀英托关系让她在朋友的服装店工作。母女二人小心翼翼重建亲情,但隔阂依然存在。 某个深夜,秀英发现小花在阳台抽烟。 “什么时候学的” “在北京就会了。那时候一个人在家,睡不着。”小花吐烟圈,“妈,你恨爸吗” 秀英沉默良久:“以前恨,现在可怜他。一个人要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也不轻松。” “我想起诉他们。”小花突然说,“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秀英摇头:“报复不能让我们更好。妈只希望你能快乐。” 小花掐灭烟头:“可有些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4. 危机 赵家明的危机接踵而至。先是公司最大项目因“资质问题”被叫停,接着银行拒绝延期贷款。更致命的是,李丽提出离婚,并要求分割公司股份。 “你当初怎么对你前妻的,我都录了音。”李丽甩出一叠文件,“要么同意我的条件,要么这些证据会出现在法庭上。” 家明第一次看清这个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女人——她早已暗中转移资产,连儿子都不是他亲生的(dna报告夹在离婚协议里)。 一夜之间,家明失去家庭、公司濒临破产。他驱车到郊外水库,望着漆黑水面,想起二十年前和秀英摆地摊时,两人分吃一个包子充饥的夜晚。那时虽穷,但秀英看他的眼神里有光。 而现在,他众叛亲离。 5. 救赎 深秋,秀英的家具厂接到一笔紧急订单——某国际品牌寻求代工厂。她连续加班三天设计样品,最终凭借精湛工艺拿下合同。 厂里为她举办庆功宴时,门卫说有人找。秀英走到厂门口,看见赵家明站在落叶中。他西装皱巴巴,头发灰白,全然不见往日意气风发。 “秀英...”他哽咽道,“我能和小花说几句话吗” 秀英端来热茶:“她去上海参加培训了。” 家明低头:“公司破产了,李丽带儿子去了国外。我...我得了肝癌,晚期。” 风吹落一地黄叶,秀英沉默许久才开口:“你住哪里” “酒店。老家房子抵债了。” “治病需要多少钱” “不重要了。”家明苦笑,“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秀英看着他眼角的皱纹,想起那个曾为她挡酒的年轻家明。恨意消散,只剩怜悯:“先在厂里宿舍住下吧,养好身体再说。” 6. 刺槐依旧 家明在家具厂宿舍住下,起初工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但他放下身段,凭借多年经商经验帮厂里改进管理,渐渐赢得尊重。 小花从上海回来后,父女进行了一次长谈。没有原谅,但有了理解。 “爸,你后悔吗”小花问。 “每一天。”家明看着车间里指导工人的秀英,“我一生最错的事,就是放弃了真正珍贵的东西。” 寒冬来临前,家明病情恶化住院。秀英母女轮流照顾,他瘦得脱形,却比以往平静。 临终前,他拉着秀英的手:“如果有下辈子...” 秀英轻轻摇头:“不说下辈子,把这辈子过明白就够了。” 家明去世后,按遗愿葬回老家。坟前栽了棵刺槐苗,秀英说:“让这树作证,人要活得清清白白。” 第二年春天,秀英的家具品牌在国际展会获奖。她带着小花回老家扫墓,刺槐已发出新芽。 村里人态度大变,纷纷夸秀英有本事。老宅已被赎回,改成了留守儿童图书馆。 夕阳下,母女俩走过那棵开花的老刺槐。小花突然说:“妈,我决定学法律。” 秀英微笑点头。她明白,女儿想为那些无法为自己辩护的人发声。 风吹槐花落,如雪纷飞。秀英握紧女儿的手,她们的故事,终于翻开了新篇章。而刺槐静静站立,见证着岁月的公正——所有隐藏的真相,终会在时间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