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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夜雾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弹簧门，是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 他是小区回收站的管理员，负责分拣居民丢弃的废品。二十年了，铁皮搭成的回收站像一只的巨兽，趴在小区角落，吞吐着旧报纸、塑料瓶和断了腿的家具。但今天，巨兽的“喉咙”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一个不锈钢的电动弹簧门，半掩在堆积如山的纸箱后，门轴上还缠着没拆干净的快递胶带。 “谁扔的这玩意”尔夜雾嘟囔着，伸手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灰白黑的缝隙，像一张沉默的夹。他探头往里瞅，只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雨水打湿纸板的腥气。 “大概是哪个装修队剩下的吧。”老王没多想，转身继续整理今天的“货”。 可从那天起，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第一个找上门的是三楼的业主。业主攥着一块绣了一半的十字绣，眼圈通红：“尔夜雾，您见着那个棕色皮相册了吗里面有小时候的照片，昨天明明扔在废纸堆最上面的……” 尔夜雾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那个相册，皮质封面磨得发黄，边角还粘着一张泛黄的游乐园门票。昨天下午他确实见过，当时还想着“这么新的相册扔了怪可惜”，顺手放在了回收站最靠里的灰白不锈钢架上。可现在，灰白钢架上空空如也。 “没、没看见啊。”尔夜雾支支吾吾，“是不是您记错了” 三楼业主急得快哭了：“怎么会记错！那是生日拍的，他下个月就要出国留学了，我想找出来给他带走……” 尔夜雾跟着三楼业主在回收站翻了个底朝天，旧家具、破玩具、碎玻璃堆里都找遍了，别说相册，连块棕色的皮形都没有。最后，三楼业主失魂落魄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停地念叨：“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尔夜雾蹲在地上，盯着那个灰白黑的弹簧门。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半开着，缝隙里灰白黑混，仿佛能吞掉光线。他突然想起，昨天整理完废品后，他好像听见门后传来过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当时以为是老鼠，没在意。 几天后，住在五栋的业主也来了。他抱着一个缺了轮的奥特曼玩具，奶声奶气地问：“尔夜雾，我的蓝色赛车呢就是会发光的那个，我昨天和奥特曼一起扔进去的。” 尔夜雾头皮发麻。业主的赛车他也有印象，蓝色外壳，车身上还贴着蜘蛛侠贴纸，是小区少小最喜欢的“机形”。昨天下午，业主哭着被长辈拽走时，确实把赛车和破奥特曼一起扔进了回收站。可现在，奥特曼躺在废纸堆里，赛车却不见了。 “是不是被其他少小捡走了”尔夜雾试图解释。 业主却使劲摇头：“没有！我今天早上偷偷来看过，赛车就停在那个弹簧门门口！我刚想捡，门突然‘砰’地关上了，赛车就不见了！” 尔夜雾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弹簧门前，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猛地拉开了门—— 门后还是那片漆黑，只有几只蟑螂飞快地爬过。他伸手摸了摸，门板内侧冷冽潮湿，什么也没有。 “你看错啦。”尔夜雾关上了门，后背已经渗出冷汗。 可当天晚上，业主长辈却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尔夜雾，您怎么回事啊少小说您拿了他的赛车，回家闹了一下午！” “我没拿！”尔夜雾急忙辩解。 正吵着，业主突然指着尔夜雾的裤兜尖叫起来：“赛车！我的赛车在兜里！” 尔夜雾愣住了，下意识地摸向裤兜，果然掏出了一个冷冽的东西——正是那辆蓝色的发光赛车，车身上的蜘蛛侠贴纸还在，轮却奇迹般地修好了，车灯还亮着。 “这、这怎么可能……”尔夜雾目瞪口呆。他一整天都穿着这条裤子，兜里除了一串钥匙什么都没有，赛车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业主也傻眼了，抱着少小匆匆走了。尔夜雾握着赛车，手心冒出冷汗。他再次看向弹簧门，门紧闭着，门缝里似乎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像一只眼在夜眨了眨。 尔夜雾开始失眠了。他不敢再靠近那个弹簧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直到一周后，小区的保洁尔夜化找到他，手里拿着一个褪色的红布包。 “尔夜雾，你看这是不是你的”尔夜化把布包递过来，“昨天我在回收站门口捡到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你年轻时的照片——穿军装的，和你家人的，还有少小刚出生时的……” 尔夜雾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那个布包，是他十年前搬家时弄丢的！里面装着他这辈最珍贵的回忆，他找了整整三个月，以为早就被当成垃圾运走了。 “这……这怎么会在这里”尔夜雾哽咽着问。 尔夜化叹了口气：“其实啊，不止你一个人遇到怪事。三楼的业主昨天跟我说，咖皮相册突然出现在床头柜上，里面还多了张没见过的照片——是少小时在部队的合照，背面写着‘送给最想念的人’。还有五栋的业主，今天早上发现他的赛车停在自己的玩具箱里，轮都修好了，车座上还放着一颗他去年掉的乳牙……” 尔夜雾猛地站起身，冲到弹簧门前。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门，根本不是普通的门。它像一个沉默的“时间邮差”，把人们不小心丢弃的“回忆”，悄悄送回最需要它们的人身边。 他推开弹簧门，这一次，门后不再是漆黑一片。微弱的光线下，他仿佛看到无数模糊的身形在晃动：相册、赛车、他自己的红布包……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一本写满恋语的旧日记本、一枚磨得光辉的铜戒指、一个装着干花的玻璃瓶…… “原来你不是在‘偷’东西啊。”尔夜雾对着门后的夜笑了笑，眼眶湿润了。 从那以后，尔夜雾再也没锁过那个弹簧门。他甚至在门旁边放了一个小木箱，上面贴了张纸条：“如果你有想找回的回忆，就把它的名字写下来吧。” 渐渐地，小区里的人都知道了回收站有个“神奇的灰白黑不锈钢电动门”。有人来找回丢失的钥匙，有人来寻找童年的玩偶，还有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门旁，对着夜说几句心里话。弹簧门依旧沉默，却成了小区里最温暖的角落。 暴雨过后的夜，阳光透过回收站的铁皮缝隙照进来，落在灰白黑不锈钢的弹簧门上。门轴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在低声说着： “别害怕丢弃，有些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永远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