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清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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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的清晨，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苏雪棠站在厨房里，银白色的长发罕见地束在脑后，一丝不苟。她机械地准备着祭品——奶奶最爱的桂花糕、父亲常喝的龙井茶、母亲喜欢的百合花。每样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她指尖的微微颤抖。 程筱筱飘在一旁，半透明的身体收敛了平日的活泼光芒，安静得像一团蓝色的雾。她看着苏雪棠将祭品一样样装进篮子，默默记下这些细节——原来雪棠的父亲喜欢喝茶，母亲爱白百合，奶奶嗜甜食。 你要...一起去吗苏雪棠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 程筱筱的灵体因惊讶而微微闪烁：可以吗 ...嗯。苏雪棠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星尘留在家。 蓝色鹦鹉似乎听懂了，站在笼子里轻轻叫了一声：等雪棠回来... 苏雪棠的手指在篮子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整理。程筱筱飘到她身边，半透明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虽然穿了过去）：需要...带伞吗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雨。 苏雪棠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空，默默从门后取下一把黑色长柄伞，放进篮子的侧袋。 ...... 墓园坐落在城郊的小山坡上，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湿，泛着微光。清明时节，前来祭扫的人不少，但大家都保持着安静，只有偶尔的啜泣声和低语飘散在空气中。 苏雪棠的脚步在一条小径前慢了下来。程筱筱跟在她身后，灵体比平时更加收敛，几乎不发出任何光芒。转过一个弯，三块并排的墓碑出现在眼前——两块较新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和一块略显陈旧但打理得很干净的灰色墓碑。 爸爸妈妈...奶奶...苏雪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程筱筱飘近，看到黑色墓碑上的照片——一对年轻夫妇，男子的眉眼与苏雪棠如出一辙，女子则有着同样银白色的长发，只是束成了温婉的发髻。灰色墓碑上的老妇人面容慈祥，眼角的笑纹显示出她生前是个爱笑的人。 苏雪棠蹲下身，开始摆放祭品。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亲人。程筱筱注意到她紧绷的肩膀和微微发抖的手指——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女孩展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爸爸，这是你喜欢的龙井...今年新出的春茶。苏雪棠将茶杯摆在墓碑前，茶水在杯中微微晃动，映出她苍白的脸，妈妈，百合花...花店说是今早刚摘的。 当她转向奶奶的墓碑时，声音更轻了：奶奶...桂花糕。您说过...要趁热吃...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程筱筱飘到她身边，半透明的手悬在空中，不知该如何安慰。突然，她注意到周围的白色小野花开始无风自动，轻轻摇曳，形成一片温柔的波浪，仿佛在回应苏雪棠的话语。 雪棠...看。程筱筱轻声说，悄悄加强了灵体共鸣。 苏雪棠抬起头，看到那些小花奇特的舞动，眼睛微微睁大。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过脸颊，程筱筱本能地伸手去接——泪珠穿过她半透明的手掌，落入泥土消失不见。 是...你做的苏雪棠轻声问。 程筱筱点点头，灵体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闪烁：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见...但... 苏雪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过那些小花，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低声讲述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学校的成绩、阳台的绿植、新买的鹦鹉...还有程筱筱。 奶奶...我带朋友来看您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比平时柔软许多，她...有点吵，但...是个好人。 程筱筱的灵体因这句话而明显亮了起来，像一盏被调亮的蓝灯笼。她飘到奶奶的墓碑前，半透明的手轻轻碰了碰墓碑上的照片（虽然穿了过去）：奶奶好...我是程筱筱...我会照顾好雪棠的...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飘起细雨，细密的水珠打在墓碑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苏雪棠撑开黑伞，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水洼。 那天的雨...比这大得多。苏雪棠突然说，眼睛盯着水洼中破碎的倒影，我们刚从奶奶家回来...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我和奶奶在后座... 程筱筱安静地听着，灵体轻轻飘动，在苏雪棠头顶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防止雨水溅到她。 我只记得刺眼的车灯...然后是奶奶把我护在怀里的温度...苏雪棠的声音越来越低，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他们说我被奶奶护在身下...只有轻伤...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苏雪棠的裤脚和鞋子，但她似乎没有察觉。程筱筱飘到她面前，半透明的眼睛直视着她：雪棠...要回去吗 苏雪棠摇摇头，从篮子里又拿出一盒桂花糕，轻轻放在奶奶墓前：...您最爱吃的。 程筱筱突然加大了灵体共鸣，周围的雨滴诡异地改变了轨迹，在三人（或者说一人一鬼三墓）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干燥空间。苏雪棠惊讶地抬头，看到程筱筱的灵体因全力施展而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 别...勉强。她轻声说。 没关系...程筱筱的声音有些吃力，再...待一会儿... 苏雪棠看着程筱筱努力维持的样子，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半透明的手腕——虽然实际上穿了过去，但这个动作本身似乎传递了某种能量。程筱筱的灵体瞬间稳定下来，干燥空间也变得更加牢固。 谢谢。苏雪棠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程筱筱的灵体，即使无法真正握住。 雨声渐大，但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鬼）就这样静静站在干燥的小空间里，周围是雨幕形成的天然屏障。苏雪棠继续低声讲述着，声音混在雨声中，只有程筱筱能听清。她说了很多——车祸后的孤独、被亲戚推来推去的日子、直到遇见程筱筱之前，她几乎忘记了什么是的感觉。 程筱筱的灵体因情绪波动而不断变化着亮度，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当苏雪棠说到现在有星尘每天叫我起床，虽然很吵时，她忍不住笑出声，灵体发出柔和的蓝光。 雨势渐小，苏雪棠也停下了讲述。她最后看了一眼三块墓碑，轻轻鞠了一躬：明年...再来看你们。 转身离开时，程筱筱注意到她在奶奶墓前多停留了一秒，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话。 ...... 返程的公交车上，雨滴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水痕。车厢里人不多，苏雪棠坐在靠窗的位置，程筱筱飘在一旁。长时间的灵体共鸣消耗了程筱筱不少能量，她的形体比平时更加透明，像一团即将消散的雾。 休息一会儿吧。苏雪棠轻声说，往窗边靠了靠，留出一个不明显的空间。 程筱筱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让苏雪棠的头靠在自己半透明的肩上——虽然无法真正触碰，但这个姿势本身已经成了一种默契。苏雪棠闭上眼睛，银白色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明年...还一起来吗程筱筱轻声问。 ...嗯。苏雪棠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但足够清晰。 公交车穿过雨幕，驶向城市的方向。车窗上的雨滴将外面的世界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偶尔有明亮的霓虹灯闪过，像是一颗颗流星。 ...... 家门口，一个蓝色的身影焦急地在窗台上踱步。看到两人回来，星尘立刻扑棱着翅膀飞向苏雪棠，黑眼睛里满是担忧：雪棠湿了！ 确实，苏雪棠的裤脚和鞋子都被雨水打湿了，银发上也沾着水珠。程筱筱飘在一旁，灵体因疲惫而微微暗淡：我去放热水... 星尘站在苏雪棠肩上，小脑袋蹭了蹭她冰凉的脸颊：雪棠不伤心... 苏雪棠轻轻抚过鹦鹉的羽毛，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她换下湿衣服，泡了一杯热茶，坐在窗前看着雨后的城市。星尘安静地站在她膝上，程筱筱则飘在一旁，灵体慢慢恢复着能量。 夜幕降临，雨后的星空格外清澈。苏雪棠将今天在墓园用的茶杯洗净，放在橱柜最显眼的位置——那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杯子。她又拿出一小包桂花糕，放在茶几上奶奶照片前。 明天...她轻声说，做桂花糕吧。 程筱筱的灵体因开心而闪烁：我帮你！ 别再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就行。 那次是意外啦 星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聪明地说：雪棠筱筱！家！ 苏雪棠没有反驳，只是轻轻摸了摸鹦鹉的小脑袋。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屋檐落下，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像是一颗小小的星星坠入凡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