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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定远走进工坊时,铁匠老陈正蹲在炉边敲打一块黑铁。那块从南岭带回的铁力木已经削成薄片,裹在铳管外层,用铜钉固定。新制的刺刀卡在火铳前端,寒光凛冽。 “试过了吗”张定远问。 老陈抬头,“刚装上,还没人用过。” 张定远接过一支带刺刀的火铳,沉了下手感。连接处比之前结实,木壳加固后不再晃动。他拎着枪走到校场,身后跟着十名火器营士兵。 校场上立着几排木桩,包着厚布,模拟敌人冲锋路线。士兵们围成一圈,看着张定远把火铳架好。 “看清楚。”他说。 他退到三十步外,举枪瞄准,扣下扳机。火绳点燃药池,轰地一声,木桩应声裂开。硝烟未散,他快步前冲,枪托贴肩,刺刀直挺,一个突刺扎进另一根木桩,木屑飞溅。 收枪,转身,扫视众人。 “射击之后,敌人若近身,你们还在装弹,就等着被杀。”他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现在不一样。一枪打完,直接上前刺杀。不用换刀,不等敌人靠近。” 没人说话。 一名老兵低声嘟囔:“火铳是远战的,哪能当长矛使” 张定远没理他,转向另一队士兵:“分成两组。一组持短刀,扮倭寇,从东侧冲过来。另一组持刺刀火铳,在西线列阵迎敌。” 命令下达,双方就位。 哨声响起,持刀士兵呐喊冲锋。火器营这边慌忙举枪,第一排齐射打出,火光闪成一片。可装填太慢,第二排还没上膛,对方已冲到眼前。刺刀来不及出招,被撞翻两人,其余人后退乱阵。 张定远喝了一声:“停!” 所有人停下。 “你们犯了三个错。”他走过去,“第一,开枪太晚。敌人五十步内就必须打一轮。第二,打完就愣住,不知道前压。第三,突刺动作不对,腰没跟上,力量全靠手臂。” 他重新排阵,划出三道警戒线。第一道在六十步,用于观察;第二道在四十步,准备射击;第三道在三十步,必须开火。 “打完第一轮,立刻向前推进五步,枪口对准前方,准备拼刺。敌人要是倒下,继续补枪。要是扑上来,直接捅。” 训练重来。 第一次,还是有人迟疑。 第二次,有两杆刺刀同时刺中目标。 第三次,整排火铳打完后集体前压,枪林如墙推出,冲在最前的“倭寇”被逼得连连后退。 五天后,全营百余人已能完成三段连贯动作:远距齐射、快速装弹、前冲突刺。动作整齐,节奏分明。 张定远站在高台上看了一整天,直到最后一组演练结束,才点头。 当晚二更,北面林子传来响动。 哨兵发现三十余人影贴地前行,身穿黑衣,手持短刀,行动迅捷。他立刻吹响三短两长哨音。 警报传开,火器营迅速集结。士兵们按训练方案进入预设阵地,蹲伏在营墙后,火铳上膛,刺刀全部装好。 张定远提枪登上了望台,望向黑暗中的树林。 他知道是谁来了。 山本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偷袭机会。而这一次,他一定以为明军火器部队近战虚弱,只要冲进去就能撕开口子。 错了。 敌影逼近至五十步。 张定远抬起右手,猛然挥下。 “放!” 第一排火铳齐发,火光连成一线。十几名倭寇当场倒地,惨叫四起。剩下的人没有退,反而加快速度,嚎叫着扑上来。 他们以为接下来是装填空档。 但他们不知道,这支火器营已经变了。 枪声刚落,前排士兵立刻起身,向前跨步,枪口平端,刺刀成排。后排迅速补位,保持火力压制。 倭寇撞上了钢铁阵列。 一名悍匪扑向左侧士兵,被一记突刺贯穿胸口,钉在地上抽搐。另一人挥刀砍来,却被两侧刺刀交叉穿腹,当场毙命。还有人想绕侧,刚露头就被近距离补枪击倒。 短短片刻,攻势瓦解。 残存倭寇开始后撤,有人拖着伤员往林子里逃。张定远站在高台,盯着战场,没有下令追击。 战斗结束,校场边缘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明军方面仅三人轻伤,无人阵亡。 张定远走下高台,亲自检查每一支刺刀。有的弯了,有的卡榫松动,大部分完好。他蹲在一具倭寇尸体旁,拔出其腰间短刀,看了看,扔进火堆。 士兵们默默打扫战场,收缴敌械,擦拭自己的火铳。没人说话,但眼神变了。那种最初的怀疑和不安消失了。 刘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支变形的刺刀。 “结构没问题,就是撞击太猛,卡槽有点裂。” 张定远接过来看了看,“回去让老陈改一下,加个锁扣。” “要不要连夜修” “明天再说。”张定远站起身,“先验伤,安顿兄弟们。然后召集全体将士,明日校场集合。” 夜风刮过营地,旗帜猎猎作响。 张定远走到阵亡士兵的灵棚前,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主帐。 路上,他弯腰捡起一枚掉落的卡榫,拿在手里反复查看。材质是熟铁,边缘有细微裂痕。他放进怀里,脚步没停。 主帐外,传令兵等候已久。 “大人,战报写好了。” 张定远点头,“念。” “今夜丑时,倭寇三十七人来袭。我部以刺刀火铳迎敌,交战一刻钟,歼敌三十四,余三溃逃。我方轻伤三人,武器损毁七件,无阵亡。” 传令兵顿了顿,“是否上报戚帅” “报。”张定远说,“另外,明日晨鼓后,全营集合。我要演示今日战法。” 传令兵领命而去。 张定远站在帐外,望着漆黑的校场。那里还留着血迹,刺刀插在泥土中,像一排沉默的碑。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火铳,确认刺刀牢固。 远处林中,山本躲在树后,亲眼看着部下被一片枪林撕碎。他握刀的手发抖,脸色铁青。但他没有现身,也没有下令再攻。他慢慢后退,消失在黑暗里。 张定远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今晚赢了。 而且赢得干净利落。 他转身面对营地,对身旁士兵说:“去把所有刺刀都收回来。检查结构,登记损坏情况。” 士兵跑开。 张定远站着没动。风吹起他的衣角,铠甲上的痕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卡榫,又抬头看向远方。 明天还要练。 要让每一支火铳,都能在近战中咬住敌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