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来自新加坡的金融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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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县招商引资大会在县礼堂如期举行。主席台上红旗鲜艳，台下座无虚席，各乡镇、各部门负责人以及本地知名企业家济济一堂。 会场布置得隆重而规范，这一切都得益于乔颖雷厉风行的督办和杜铭出乎意料的细致。 他甚至对会场座次、名牌摆放等细节提出了几处符合“礼制”的调整建议，让会务组的人啧啧称奇又无从反驳。 乔颖亲自主持会议。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套裙，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锐利与冷峻。她照着杜铭撰写的主持词，字正腔圆，节奏分明。 那文稿既庄重又富有感召力，与她强势的气场相得益彰，竟将一场例行公事的会议，抬升了几分格局。 会议按议程顺利进行着。本地的企业家们轮流上台，介绍项目，表达诉求，大多中规中矩。直到会议进行到一半，会场入口处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两位核心人物走了进来。前面一位，是本地无人不知的民营企业家——大发集团董事长王大发。他身材发福，满面红光，穿着一身显然价格不菲但略显紧绷的西装，走路带风，顾盼自雄，浑身散发着一种“老子有钱了”的张扬气息。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旁那位气质截然不同的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清瘦，穿着合身的深色定制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疏离而专业的微笑。 他步伐从容，眼神锐利而快速地扫过会场，像是在评估着什么。此人便是王大发此番请来的“贵客”——新加坡知名金融家林家绅。 王大发的大发集团，主业是矿业开采，在南安县及周边几个县拥有好几处矿场，主要是稀土和钨矿。最近一段时间，国际市场稀有金属和大宗商品价格一路疯涨，王大发可谓日进斗金，赚得盆满钵满。 钱多了，野心也就膨胀了。挖矿卖资源，在他看来终究是“土老板”干的事，他王大发如今要玩点高级的——上市！要把他的大发集团推到资本市场上去！ 于是，他不惜重金，托了层层关系，终于请来了这位在新加坡金融圈颇有名望的林家绅先生。 林家绅所在的机构擅长帮助亚太地区，尤其是中国的民营企业进行资本运作和境外上市。王大发指望着这位“财神爷”能帮他实现鲤鱼跃龙门的梦想。 他们的迟到和高调入场，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打断了台上一位局长的发言。王大发毫无愧色，反而笑着朝几个相熟的官员点了点头，然后引着林家绅径直走向前排预留的座位。 会议中途休息时，王大发迫不及待地领着林家绅，直奔主席台而来，想要当面给乔县长“引荐”这位贵宾。 “乔县长！乔县长！您好您好！”王大发声音洪亮，“打扰您一下，给您介绍一位贵客！这位是从新加坡专程赶来的林家绅先生，国际金融界的权威！林先生，这位就是我们南安县的美女县长，乔颖县长，年轻有为！” 林家绅微笑着递上名片，用略带港台腔的普通话说道：“乔县长，久仰。很高兴见到您，南安县在您的领导下，发展势头令人印象深刻。”言辞客气，但眼神中的评估意味并未减少。 乔颖接过名片，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语气平淡而不失礼貌：“林先生，欢迎来到南安。希望这次的会议能让您对我们县的投资环境有所了解。” 王大发继续唾沫横飞地吹捧：“乔县长，林先生这次来，可是给我们南安送大机遇来了！我们大发集团正在积极筹备，要在林先生的指导下，争取明年就在新加坡上市！到时候，我们可就是南安第一家境外上市公司了！这可是大事儿啊！” 乔颖依旧不动声色：“上市是好事，能推动企业规范化发展。希望大发集团能练好内功，达到上市公司的标准。县里支持一切符合规定、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企业行为。”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支持态度，又暗含提醒和敲打。 林家绅是何等人物，立刻听出了乔县长的弦外之音，他微微一笑，接口道：“乔县长说的是。企业治理是根基。我们也会进行严格的尽职调查。不过，南安资源丰富，像大发这样的企业很有潜力，如果能借助资本市场的力量，未来不可限量。我们也期待能与南安县有更广泛的合作。” 休息时间结束，会议继续。王大发和林家绅回到了座位。 乔颖继续主持会议，但心思却转动起来。这个新加坡金融家的出现，以及王大发嚷嚷的上市计划，虽然让她对王大发本人不感冒，但“南安第一家境外上市公司”这个名头，以及可能带来的资本聚集效应，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亮点”和“政绩”可能性。 招商引资大会结束后，按照惯例，县委县政府设下欢迎晚宴，款待与会的重要客商和嘉宾。孟宪平没来，主桌安排了乔颖等县政府的领导，以及几位投资规模最大的企业家，其中最重要的位置，便留给了林家绅和王大发。 晚宴设在县招待所最好的包厢。比起大会的正式，这里的氛围相对轻松一些，但依旧是官式宴请的格局。水晶灯明亮，餐具熠熠生辉，服务员训练有素地穿梭其间。 乔颖换下了白天那套过于严肃的西装，穿着一身质感上乘的套裙，依旧端庄，但稍添了几分女性的柔和。她端坐主位，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与各位客商寒暄敬酒，言辞客气却保持着距离感。她对王大发那种过度热情的敬酒和吹嘘，只是淡淡回应，目光更多是落在林家绅身上。 王大发几杯酒下肚，更是放浪形骸，大声说着挖矿赚了多少钱，又买了新游艇，唾沫横飞地描绘着他上市后的宏伟蓝图，言语间粗俗不时流露，引得同桌几位本地官员只能尴尬赔笑。 与王大发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家绅的安静与从容。他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恰到好处。当王大发吹嘘时，他并不附和，只是微微笑着，偶尔端起酒杯轻轻抿一口。 但当话题转到国际金融形势、资本市场规则、企业治理结构等专业领域时，他便会用清晰、流利且极具专业性的语言，娓娓道来。 他没有炫耀，而是在分享见解，语气平和而自信。 “乔县长，”林家绅转向乔颖，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力，连王大发也暂时闭上了嘴，“今天听了您的介绍，我对南安的资源禀赋和未来发展潜力非常看好。尤其是稀土产业，这不仅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在新能源、新材料领域更是应用广泛，资本市场对此类企业一直青睐有加。” 乔颖微微颔首，表示在听。她对于这种务虚的吹捧已经免疫，但林家绅的话听起来却很有实质内容。 林家绅继续道：“不过，资源型企业要想获得资本市场的长期认可，除了资源本身，更关键在于可持续开采能力、环保标准、技术升级以及产业链的延伸。我看大发集团在资源储备上很有优势，如果能在这些方面进一步提升，夯实基础，那么未来无论是寻求境外上市，还是引入战略投资者，都会更具吸引力和议价能力。” 他几句话就点出了要害，既肯定了现状，又指出了未来发展的关键，完全不同于王大发那种“老子有钱就能上市”的土豪逻辑。 接着，他又顺势谈起了新加坡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特点，以及当地交易所对新兴市场企业，特别是中国企业的上市要求和偏好。 他列举了几个成功的案例，分析了它们的优势和走过的弯路，数据清晰，逻辑严密，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国际视野，让在座这些大多局限于本地思维的官员和企业家们耳目一新。 他甚至还能巧妙地引申到南安县的整体发展上：“资本的力量在于汇聚和放大。一个成功的企业上市，不仅仅是企业自身的飞跃，更能带动地方相关产业的集群发展，吸引更多上下游配套企业和高端人才聚集，形成良性循环。这对南安县的整体产业升级和城市形象提升，都大有裨益。” 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乔颖的心坎里！ 她之所以对王大发的上市计划有所留意，看重的正是这种“标杆效应”和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而林家绅，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关注点，并用她最能理解的方式——政策效益、发展前景——阐述了出来。 在整个交流过程中，林家绅举止优雅，用餐礼仪无可挑剔，敬酒时分寸感极佳，既表达了尊重，又不显谄媚。他与乔颖交谈时，目光坦诚而专注，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女性而流露出任何轻视或不妥，反而是一种对等的、专业人士之间的交流姿态。 这与旁边咋咋呼呼、言行粗鄙的王大发形成了天壤之别！ 乔颖原本对王大发及其带来的这个“金融家”存有的疑虑和轻视，在林家绅这番专业、得体、且极具说服力的表现面前，逐渐冰消瓦解。 她开始认真倾听林家绅的每一句话，不时提出一两个尖锐的问题，林家绅均能从容应对，解答清晰，甚至能提供几种不同的方案供她思考参考。 乔颖心中暗自惊叹：这个人，确实有水平！不是那种徒有虚名的江湖骗子，也不是王大发那种运气好的暴发户。他是真正懂金融、懂资本、懂国际规则的专家！而且，他很会沟通，知道如何与政府官员打交道，能理解她的政绩诉求和发展愿景。 一种“终于遇到了一个靠谱的专业人士”的感觉，在乔颖心中油然而生。 晚宴结束时，乔颖对林家绅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她主动拿出名片递给林家绅，语气真诚了许多：“林先生，您的见解让人受益匪浅。希望接下来在南安的考察顺利，期待我们能有更深入的合作交流。” 林家绅双手接过名片，微笑道：“这是我的荣幸，乔县长。您的魄力和远见也令我十分钦佩。我会认真考察，期待能为南安的发展尽一份力。” 看着林家绅的车离去，乔颖站在招待所门口，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感觉今晚的郁气似乎都散了不少。这个林家绅的出现，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她看到了在南安这个“沉淀之地”快速做出耀眼政绩的新的、更高级的可能性——不仅仅是引进几个项目，而是打造一个资本市场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