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法院前的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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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华盛顿特区，e街333号。 这座以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地区法院，平日里肃穆得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它坐落在国会山与白宫之间的权力中轴线上，见证过无数关于宪法解释的唇枪舌战，也审判过无数试图挑战联邦权威的所谓罪人。 但今天，这座法律的殿堂变成了一个嘈杂喧闹的马戏团。 甚至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时候，转播车就已经堵死了e街和第3街的交叉口。cnn的红色标志、bbc的蓝色标志、半岛电视台的阿拉伯文涂装，以及来自路透社、法新社、甚至自媒体上的独立新闻博主，将法院门口那三十三级台阶围得水泄不通。 长枪短炮密密麻麻地架设着，像是一片黑色的荆棘林。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咖啡、发热的电子设备以及一种名为“嗜血”的兴奋味道。 所有人都收到了风声——那个敢于跟美国商务部硬碰硬的中国“神秘富豪”，那个被詹姆斯科尔曼形容为“军方白手套”的男人，今天要来这里踢馆了。 华盛顿的记者们是世界上最势利的一群人。他们习惯了看那些被制裁的外国企业唯唯诺诺地求饶，或者花大价钱雇佣说客去国会山走后门。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要上演的，是一出名为《大卫挑战歌利亚》的复仇剧。 “来了！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无数镜头瞬间转向街道的尽头。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领航员，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破开清晨的薄雾，缓缓驶来。它并没有像其他涉案人员那样试图走侧门或地下车库，而是极其嚣张地、大摇大摆地停在了正门。 车门还没开，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就已经让现场的快门声密集了起来。 先是一条穿着意大利手工皮鞋的长腿迈了出来。 紧接着，满头银发如怒狮般蓬松、身穿深灰色细条纹三件套西装的艾伦斯特林钻出了车厢。 这位华盛顿法律界的“大白鲨”，并没有急着走上台阶。他站在车门旁，整理了一下袖扣，对着无数闪光灯露出了一抹标志性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对联邦法院的敬畏，只有一种即将把猎物撕碎、并享用鲜血的自信与贪婪。 他转身，微微欠身，像是在恭迎一位也是唯一的国王。 紧接着，王大发登场了。 现场的快门声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滞，仿佛所有摄影师都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在慕尼黑露台上发酒疯、在资料照片里戴着大金链子纹着关公的土豪吗 今天的王大发，形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他摘掉了那条足有小指粗的金项链，也脱掉了那件印着夸张logo的范思哲t恤。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深藏青色的布里奥尼定制西装，剪裁精准得仿佛是他的第二层皮肤，将他原本有些臃肿的身材修饰得挺拔而威严。 他的头发不再是油腻的大背头，而是梳成了一丝不苟的侧分，并在鬓角处精心修剪，透着一股老派绅士的严谨。 最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平光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不再浑浊凶狠，而是透着一种迷茫、无辜、甚至带着几分“知识分子被强权霸凌”后的脆弱与儒雅。 如果不是那张标志性的方脸还在，记者们差点以为这是哪位来自常青藤盟校的亚裔教授。 然而，就在所有人感叹他的“洗心革面”时，王大发的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与其形象格格不入、甚至极度荒诞的道具。 那是一个巨大的、直径足有三十厘米的放大镜。 它的边缘用复古的黄铜包裹，手柄是温润的胡桃木，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这就好像是福尔摩斯用来寻找线索的工具，被放大了十倍，变成了一把充满讽刺意味的权杖。 王大发一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一手举着这个硕大的放大镜，面无表情地站在斯特林身边。 这种强烈的视觉反差——儒雅的造型与滑稽的道具，严肃的法院与荒诞的行为——瞬间产生了一种戏剧性的张力。 斯特林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知道，在媒体时代，一张好照片胜过一万字的辩护词。 他走到由数十个麦克风组成的“丛林”前，没有使用现场的扩音设备，而是气沉丹田，用他那在法庭上锤炼了四十年的、充满磁性与穿透力的男中音，对着街对面大喊：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 “我是艾伦斯特林。” 这一句话，就宣告了今天的主场归属。 “就在十分钟前，我已经代表我的委托人——万泰科技控股集团及其董事长王大发先生，正式向联邦地区法院递交了诉状！案件编号：civ. no. 25-1108！” “被告方：美利坚合众国商务部。第一责任人：詹姆斯科尔曼！” 斯特林从腋下抽出那份厚达两百页的起诉书，高高举起，像是在挥舞一把复仇的利剑，直指几公里外的商务部大楼。 “指控罪名：严重违反《联邦行政程序法》！滥用职权！程序违法！以及——” 斯特林顿了顿，眼神如刀锋般扫过全场，一字一顿地说道： “基于虚构事实的行政迫害！” 全场哗然。记者们疯狂地敲击着键盘。指控政府滥用职权是常有的事，但指控商务部“虚构事实”这可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科尔曼先生在昨天的发布会上，信誓旦旦地声称，我的当事人受控于一个名为‘海西省退伍军人创业扶持基金’的实体。他说这是中国军方的秘密触角，是万泰科技的幕后黑手。” 斯特林冷笑一声，那种轻蔑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没穿衣服的小丑： “多么可怕的指控。多么耸人听闻的故事。简直比汤姆克兰西的间谍小说还要精彩。” “好。作为守法公民，我们接受这个指控的前提。我们愿意配合调查，愿意冻结资产，甚至愿意把每一分钱都交出来接受审查。” “但是——” 斯特林的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前提是，这个该死的基金，它必须存在！” 他侧过身，像一位即将揭晓魔术谜底的大师，优雅地伸出手，把聚光灯的位置让给了身后的王大发。 “王先生，请告诉全世界，也告诉科尔曼先生，我们在过去24小时里，为了寻找这个传说中的基金，都做了什么”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王大发身上。 王大发没有说话。 在这个全球直播的关键时刻，他选择了一种最高级的表达方式——默剧。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让他很不习惯的金丝眼镜，然后缓缓举起了那个巨大的放大镜。 他弯下腰，动作夸张而缓慢，像是一个正在寻找丢失硬币的老人。 他把放大镜凑近地面，对着法院门口洁白的大理石台阶，煞有介事地照来照去。巨大的凸透镜下，那块大理石的纹理被放得清晰可见，但他似乎没找到他要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接着，他转身，把放大镜对准了一名cnn记者的摄像机镜头。 透过玻璃，他的右眼被放得巨大无比，充满了血丝和迷茫，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后的世界，仿佛在问：“是不是藏在你这儿了” 记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王大发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然后，他走到斯特林身边，蹲下来，用放大镜仔细检查斯特林那双锃亮的皮鞋鞋底，甚至还伸手抠了抠鞋缝，仿佛那个价值几百亿美金的“军方基金”就藏在律师的脚底下。 斯特林配合地抬起脚，一脸无奈地耸耸肩。 依然没有。 足足演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现场几百名记者，加上电视机前数以亿计的观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个中国胖子，拿着放大镜在美国联邦法院门口，像个傻子一样转圈。 这种沉默，比任何咆哮都要震耳欲聋。这种荒诞，比任何控诉都要深入人心。 终于，王大发直起腰。 他收起了脸上那种迷茫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欺骗、被愚弄后的极度愤怒。 他面对着无数个黑洞洞的镜头，深吸一口气，用那口带着浓重中式发音、却极其大声、极其有力、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胸腔里炸出来的英语喊道： “where is the fund?! （基金在哪！）” 这三个单词，像是三发炮弹，轰进了华盛顿的清晨。 王大发猛地摊开双手，左手拿着放大镜，右手拿着一份公证过的空白检索报告，表情夸张而滑稽，像是一个被偷了钱包却找不到小偷的无助游客： “i look for it in china... no! （我在中国找……没有！）” 他把那份报告狠狠摔在地上。 “i look for it in cayman... no! （我在开曼群岛找……没有！）”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再次摔在地上。 “i look for it here... in america... no! （我在这儿找……在美国找……也没有！）” 随着三声“no”，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白纸。风一吹，纸张漫天飞舞，像是在给这场荒诞剧撒纸钱。 王大发的情绪到达了顶点。 他猛地向前两步，那张大脸几乎贴到了最近的一台摄像机上。 透过直播信号，全世界的观众都看到了一张涨红的、愤怒的、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脸。那个巨大的放大镜被他举在脸旁，就像是他在审视着镜头对面的每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滑稽的小丑，而是一个被强权逼到墙角的愤怒公民。 他指着镜头，仿佛手指直接戳在了詹姆斯科尔曼的鼻子上： “mr. coleman! show me the fund! （科尔曼先生！把基金拿出来给我看！）” “show! me! the! paper! （给我看文件！）” “如果不拿出来，你就是在撒谎！你就是在抢劫！你就是看见我有钱，你想把我的钱变成你的！” “我有钱，但我不是罪犯！我的钱是卖煤赚的！是卖房子赚的！不是那个什么退伍军人基金给的！因为那个东西……它根本就没有！” “its air! its ghost! （那是空气！那是鬼！）” 这一瞬间，透过直播信号，这愤怒的咆哮传遍了全球。 柏林的咖啡馆里，德国人笑了。 伦敦的交易所里，交易员们吹起了口哨。 而在海西的某间办公室里，杜铭看着屏幕，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斯特林知道，火候到了。 他适时地走上前，拍了拍王大发的肩膀，接过话筒，补上了法律层面最致命的一刀： “各位媒体朋友，正如你们所见。我的当事人虽然情绪激动，但他提出的问题，却是每一个法治社会公民都应该问的。” 斯特林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冰冷而专业： “行政权力的行使，必须基于事实，而不是幻想。” “我们已经向法庭申请了‘证据开示’。我们要求商务部在48小时内，向法庭提交该基金的注册文件、银行账户开户记录、或者是任何能够证明其物理存在的行政记录。” “如果他们拿不出来……” 斯特林停顿了一下，用那种宣判死刑般的语气说道： “那么这项制裁令，根据美国法律，就是典型的‘恣意任性’的非法行为！” “我们将追加诉讼请求！” 斯特林伸出一根手指： “我们要索赔！一百亿美金！” “这不仅仅是为了弥补万泰科技的经济损失，更是为了正义！为了让某些坐在空调房里、手握权力的官僚知道——法治，不是他们手中的橡皮泥！他们不能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thank you.” 说完，斯特林护着依然气喘吁吁、举着放大镜不肯放下的王大发，转身走向法院大门。 在他们身后，媒体彻底沸腾了。 无数记者冲破警戒线，对着他们的背影疯狂提问。 而就在几公里外的商务部大楼里。 詹姆斯科尔曼站在局长办公室的窗帘后，死死盯着电视屏幕。 他的手紧紧抓着窗帘布，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惨白。 “show me the fund...” 科尔曼喃喃自语，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挥舞着放大镜的中国胖子，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他在法理上已经被逼到了死角。 他拿不出那个基金的文件，因为那个基金根本不存在。他唯一的“证据”，就是那个该死的线人提供的照片。 “好……很好……” 科尔曼松开手，转身走向办公桌，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既然你们想看证据，那我就给你们造一个‘证据’。” “既然法律途径走不通，那就别怪我掀桌子了。” 他拿起电话。 “行动处吗不用等法院判决了。立刻启动‘长臂管辖’的最高级别执法。” “还有……通知我们在欧洲的人。那个王大发，既然他这么喜欢用放大镜找东西，那就让他去地狱里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