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斗长蛇大圣显神通 拱污衕八戒建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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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悟空应承了陀罗庄李老儿众人，要降服那扰民的妖精。正与乡老们叙话间，忽然庄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刮得人睁不开眼。 那些乡老们一听这风声，顿时面如土色，一个个如同受了惊的兔子，浑身发抖，连声道：“不好了！那妖精来了！长老救命！” 风头过处，只听呼呼作响，天色昏黑。八戒、沙僧护着三藏，悟空却跳到院中，凝神观望。风势稍缓，只见那半空中隐隐现出两盏灯笼也似的光亮，晃晃悠悠，正向庄子飘来。悟空低头对八戒、沙僧叫道：“兄弟们！风过了，起来看个究竟！” 八戒仰着胖脸，朝天一望，见有两盏灯光，忽地失声笑道：“嘿嘿！古人说得好，‘夜行以烛，无烛则止’。你看那妖精还懂得打一对灯笼引路，看来是个知礼数的，未必是坏东西。” 沙僧在一旁看得真切，忙道：“二师兄，你错看了！那哪里是什么灯笼，分明是妖精的两只眼睛放光！” 悟空道：“沙师弟说得是！待老孙去会他一会！”说罢，纵身打个唿哨，一道金光窜到空中，执铁棒厉声高喝道：“慢来！慢来！有吾齐天大圣在此，何方妖孽，敢来送死！” 那怪见空中有人阻拦，稳住身躯，云中竟挺出一根长枪，不由分说，朝着悟空乱舞过来。 悟空执棍摆开架势，问道：“你是哪方妖怪何处成精的精灵报上名来，你孙爷爷棒下不死无名之鬼！”那怪更不答应，只是舞枪来刺。悟空又问几声，依旧不答，只是闷头舞枪。 悟空心中暗笑道：“好个怪东西，莫非是个耳聋口哑的也罢，既然不通人言，打了再说！不要走！看棍！”那怪也浑然不惧，舞动长枪遮拦架挡。两个就在半空中，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将起来。但见： 棒起浑如龙摆尾，枪来恰似凤点头。大圣威风真罕有，妖精枪法亦堪夸。一个齐天大圣临凡世，一个多年怪蟒逞凶顽。这个要保庄民除祸害，那个要吞人畜饱饥餐。直杀得星斗无光昏惨惨，云烟弥漫暗昏昏。 斗到三更时分，依旧未见胜败。八戒、沙僧在李家天井里看得明白。八戒瞧了半天，笑道：“沙师弟，你发现没有那怪只是舞枪遮架，护住自身，却不见有半分儿攻杀的意思。咱猴哥一条棒，只管往他头上招呼，他倒像个会挨打的沙包。” 沙僧点头道：“二师兄所见不差。这怪似乎不愿恋战。” 八戒笑道：“你在这里护持师父，让老猪也去帮打帮打，凑个热闹！”说着，就跳起云头，赶上战场，举起九齿钉耙，照准妖精就筑。那怪物见又来了一个，也不惊慌，不知又从何处使出一条枪来，两条枪使得如同飞蛇掣电，将八戒的钉耙也抵住了。 八戒一边打，一边啧啧称奇：“猴哥，你看这妖精好枪法！只是他这枪，乃是软柄枪！”悟空道：“呆子莫胡谈！世上哪有什么软柄枪！” 八戒道：“猴哥你看，他明明使出枪尖来架住我们，却总不见枪柄何在，不知收在何处，可不是软柄么” 悟空闻言，仔细观瞧，果然只见枪尖闪烁，不见枪柄形迹，便道：“或者真是个甚么蹊跷兵器。但这怪物至今不会说话，想是还未归入人道，阴气还重。只怕天明时分阳气旺盛，他必要逃走。到时我们一定赶上，不可放他走了。” 八戒道：“正是！正是！绝不能让这哑巴怪溜了！” 两个又合力斗了多时，不觉东方渐白，曙光微露。那怪果然不敢恋战，虚晃一枪，回头就走。悟空与八戒哪肯放过，一齐发力赶来。追不多远，忽闻得一阵恶臭扑鼻，污秽之气熏人欲呕，正是到了那七绝山稀柿衕的地界。 八戒捂着鼻子叫道：“是哪家淘毛厕的不成哏！臭死俺老猪了！这气味实在难闻！” 悟空也捂着鼻子，只叫：“八戒，莫管臭不臭，快快赶上妖精！休要让他走了！” 那怪物动作迅捷，“嗖”地一下窜过山梁，现出了本相。二人赶过山涧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一条红鳞大蟒，巨大无比！但见它： 头昂起似小山丘，身披红鳞放光毫。眼如灯笼闪凶光，口若血盆吐信苗。头戴一条肉角峥嵘，身长难测其遥。见头不见尾，盘踞如山岳，端的是一条成了精的洪荒恶蟒！ 悟空恍然大悟，对八戒道：“八戒，现在明白了！你道那软柄枪是甚么原来是这长虫的两条舌尖所化！” 八戒也看清了，叫道：“原来是这孽畜！怪不得枪法古怪！” 那怪盘做一团，竖起斗大的头颅，张开巨口，露出森森白牙，腥风扑面，竟要先吞八戒。 八戒见那血盆大口罩来，慌得往后便退。说时迟，那时快，悟空艺高人胆大，非但不退，反而迎上前去，被那大蟒一口吞入腹中！ 八戒在远处看得分明，捶胸跌脚，大哭道：“猴哥啊！是俺老猪害了你也！你不该为了救俺，反被这孽畜吞了！” 却说悟空在妖精肚里，四周黑暗，湿热粘滑。他却不慌不忙，支开铁棒，应声道：“八戒莫愁！你看我叫他搭个桥儿你看！”说着，将金箍棒往上一顶。 那怪物吃痛，不由自主地将腰躬起，身躯弯成一道长虹。八戒见了，破涕为笑：“猴哥，虽是像座桥，只是这臭烘烘的‘桥’，没人敢走啊！” 悟空又道：“你再看好，我叫他变个船儿你看！”言罢，在妖精肚里将铁棒往下撑开。那怪物肚皮贴地，头尾翘起，果然像一只无篷的大船。 八戒笑道：“像船倒是像船，只是没有桅杆篷帆，不好使风前行啊。” 悟空道：“你让开道路，看我叫他使个风你看！”话音未落，在里面尽着力气，把铁棒从那蟒精的脊背上猛地一搠！只听“噗嗤”一声，铁棒穿背而出，露出棒头约有五七丈长，恰似一根巨大的桅杆！ 那蟒精遭受这等穿心剧痛，挣命往前一撺，这一撺的速度，竟比风还快！直撺回旧路，下了山有二十余里，终于力气耗尽，倒在尘埃之中，动弹不得，呜呼哀哉了。 八戒随后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见大蟒已死，举起钉耙还要乱筑。悟空从那破洞中钻将出来，道：“呆子！他已然死透了，你还筑他作甚” 八戒道：“猴哥你不知，我老猪一生最爱做的事，便是打死蛇！见了这长虫，不筑他几下，手痒难耐！”遂此收了兵器，上前抓住蟒尾，倒拖着往回走。 却说那陀罗庄上，李老儿与众多亲一夜未眠，对三藏道：“长老，你那两位高徒一去不回，整整一夜，只怕……只怕是遭了那妖精的毒手了！” 三藏心中也自担忧，但面上强作镇定道：“老施主放心，决不妨事。我那大徒弟颇有神通，我们且出去看看。” 正说间，只见庄外大道上，悟空与八戒吆吆喝喝，拖着一条红鳞巨蟒迤逦而来。那蟒尸巨大，拖在地上沙沙作响。 庄上众人先是一惊，随即看清情形，顿时爆发出震天欢呼，个个喜笑颜开，将悟空、八戒团团围住，如众星捧月一般。 众人家都是感激涕零，东家请，西家邀，争相酬谢，热情难却。师徒们被苦苦留住，款待了五七日，每日筵席不断。三藏心焦取经之事，几次苦辞，众人见留不住，方肯放行。 又见他们坚辞不受金银财物，各家便都备办些干粮果品，骑骡压马，打着花红彩旗，浩浩荡荡前来饯行。这庄上五百人家，竟有七八百人相送，一路鼓乐喧天，直送到七绝山稀柿衕口。 到了衕口，三藏闻得那扑鼻恶秽，又见道路被多年积攒的烂柿子堵塞得严严实实，不禁愁上眉头：“悟空，似此污秽填塞，如何过得去” 李老儿与众多亲上前道：“圣僧勿得心焦。我等送到此处，都已商议妥当了。高徒为我们降了妖精，除了一庄大祸，我们打算召集青壮，另开一条好路，送圣僧过去！” 悟空闻言笑道：“你这老儿，又说大话。你起初说这山径过有八百里，你等又不是大禹王的神兵，哪里会开山凿路我倒有个省事的法子： 你们快去办两石米的干饭，再做些蒸饼馍馍来，等我那长嘴师弟吃饱了，叫他变作一头大猪，凭他那嘴拱开这旧路。我师父骑在马上，我等在旁扶持，顺顺当当就过去了。” 八戒在一旁听见，嚷道：“好你个弼马温！你们都要图个干净体面，怎么独独叫老猪我去干这拱臭泥的腌臜活儿” 三藏温言道：“悟能，你若真有本事拱开这胡同，领我过山，这场功劳，为师给你记头功！到了灵山，佛祖面前，也替你表一表。” 八戒听师父这般说，又见众人期盼的目光，只好笑道：“师父在上，列位施主们也都在此，休要笑话。我老猪本来有三十六般变化之术，若说变那些轻巧华丽、能飞腾之物，委实不能；但若说变山，变树，变石块，变土墩，变赖象、科猪、水牛、骆驼，这等笨重粗大的，真个全会。只是身体变得越大，肚肠越发饥渴，须是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干事。” 众人闻言，欢喜道：“有东西！有东西！我们都带得有干粮果品，烧饼馉饳在此。原就是准备着若要开山，好当饭吃的。现在都拿出来，随便你吃。待你变化了，开始拱路之时，我们再着人飞快跑回庄上去做饭送来！” 八戒见有得吃，顿时来了精神。当下放开肚量，将众人带来的干粮果品吃了个七七八八。随后，捻诀念咒，叫声“变！”果然就地一滚，变作一头巨大无比的白鬃大猪！真是白蹄四只高千尺，剑鬣长身百丈饶。 八戒变了大猪，抖擞精神，用那长嘴对着堵塞山衕的污秽烂柿，奋力拱去！但听得“呼啦啦”声响，那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臭烂柿泥，被他拱得向两边分开，硬生生开出一条道路来。三藏等人跟在后面。 那些送行的庄客，见八戒果然神通，又有七八百人相随。其中多一半有骡马的，飞也似跑回庄去做饭；还有三百多是步行的，就立于山下，遥望他们前行。 原来从此庄到山衕，有三十余里，待回庄取饭来，又得跑三十余里，这一来回耽搁，约有百里之遥。待送饭的人赶到，他师徒们早已拱开老远去了。 众人不舍，催赶着骡马，点起火把进入胡同，连夜追赶，直到次日清晨，方才赶上，高声叫道：“取经的老爷，慢行慢行！我等送饭来也！” 长老闻言，心中感激不尽，合十道：“诸位真是善信之人！”便叫八戒暂停，再吃些饭食壮壮力气。八戒便住了拱，又饱餐一顿。 如此这般，八戒拱了五日五夜，终于将八百里污秽山衕，拱成一条畅通大道！自此，七绝山变通途，福泽千年，行旅称便。师徒四人谢别众乡民，继续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