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行为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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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念安的目光从一个售卖廉价佛像的摊位掠过，正要转向下一个巷口，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就在前方大约十米处，一个叶片宽大的菩提树下，支着一个简陋的白色遮阳棚，棚下放着一张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折叠按摩床，床边竖着一块手写的牌子。 一个带着圆片墨镜，穿着本地买来的廉价花衬衫和宽松长裤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按摩床旁的小马扎上，优哉游哉地嗑瓜子，他面前还摆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茶色浑浊，冒着热气，那副墨镜，那种闲散气度，不是黑瞎子又是谁！ 红念安沉默了足足三秒钟。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妈的黑瞎子是鬼吧！怎么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她几乎能想象到黑瞎子会怎样和谢雨臣添油加醋地说他在国外的小集市遇到自己的场景，然后谢雨臣就会冷笑着扣掉她下个月的零花钱，罪名是没和他报备的非法出国。 红念安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收回目光，身体微侧，用极低的声音和旁边正对着摊主声称能壮阳的神奇草药啧啧称奇的双胞胎道。 “走，现在，别回头。” 乔治和弗雷德闻言，下意识地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方向瞥了一眼，就这一眼，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迸发出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光彩，乔治的嘴已经张开，那句黑……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红念安反应快得惊人，在乔治第一个音节尚未吐出之际，她左右手同时伸出，分别抓住了双胞胎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两人同时一呲牙，然后，她半拖半拉，转身就朝着与黑瞎子摊位完全相反的另一条岔路疾步走去，试图用最快速度淹没在杂乱的人流和摊位遮挡之后。 她的步伐很快，带着一种略显仓促的决绝，乔治和弗雷德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弗雷德还在试图小声抱怨。 “念安，是黑瞎子，我们不过去打……” 话音未落。 就在他们挤出去不到十米，刚刚绕过一辆堆满菠萝的破旧手推车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斜后方伸来，一把拎住了红念安的后衣领子。 就像拎起一只炸毛逃跑，却被命运扼住后颈皮的猫。 红念安的身体骤然僵住，前进的势头被强行止住，她甚至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靠近。 一个慢悠悠，带着十足戏谑笑意的声音，几乎贴着她耳后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侧的皮肤。 “哟，这是谁家走丢的小朋友啊跑这么快，是着急去给谁上香啊” 红念安没回头，也没试图挣脱那只手，只是淡淡道。 “松手，衣服贵。” 黑瞎子乐了，不但没松，反而拎着她往后带了带，让她不得不转身，面对他那张即使在廉价墨镜下也显得过分欠揍的笑脸。 “贵?你这身灰仆仆的，我看着跟那边摊子上的抹布一个价。” 他松开手，顺势哥俩好地揽住红念安的肩膀，无视她周身散发的冷气，冲着旁边目瞪口呆，但眼神写满有戏看了的双胞胎扬了扬下巴。 “我说，你们仨组团来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做什么” 红念安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抖下去，理了理被抓皱的衣领，一本正经地回答。 “艺术家总是需要四处采风，找一点灵感的。” 她甚至微微抬起下巴，做出一种你不懂艺术的疏离感。 “艺术家”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上下打量她，笑意更深。 “你是什么艺术家” “行为艺术家。” 红念安答得脸不红心不跳，甚至带了几分理不直气也壮的傲然。 “噗。” 旁边的乔治没忍住笑出了声，弗雷德赶紧捂住他的嘴，但肩膀抖得厉害。 黑瞎子盯着红念安看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嘈杂的集市也十分惹眼。 “行，红大艺术家。” 他点点头，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模样。 “你这趟灵感追寻之旅，需不需要一个向导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还可以帮你暖床哦。” 红念安沉默了一瞬，黑瞎子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甩掉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强行甩掉可能还会把无邪他们给招来，与其让他暗中捣乱，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编外成员。” 她终于开口，语气像是施舍。 “试用期，没工资，管饭看心情。” “成交！” 黑瞎子爽快得一塌糊涂，立刻无缝融入队伍，还自来熟地拍了拍双胞胎的肩膀。 “走吧，艺术家团队，下一步灵感的采集点在哪” 有了黑瞎子这本地通，效率确实提升了那么一点，主要体现在他能用各稀奇古怪的方式跟本地人搭上话，虽然大部分时候得到的依旧是茫然的摇头或不知道。 红念安的目标很明确，黑瞎子对于她的那些关于方向颠倒的地方、用特殊方式保存骨头的老故事和皮肤像蛇一样蜕变的传说的话题也不多问，只是偶尔回头冲她挑挑眉。 几天后，在更偏远的一个山村里，他们遇到了一个牙齿几乎掉光，蜷缩在火塘边的老人，黑瞎子递过去一小瓶当地人自酿的土酒，用极其缓慢的语速，夹杂着红念安提供的生僻词汇，比划着询问。 老人浑浊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了一下，他慢慢啜了一口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很久，才用嘶哑的声音说。 “……从不说……外面人……村子莫亨……在山谷另一边…太阳…照不到的那面…他们守着…老东西…不见外人…去了…回不来……” 更多细节老人也说不出，只是反复念叨莫亨和回不来，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忌惮。 这已经是他们获取的最具体的信息了，一个与世隔绝，可能保留着古老习俗甚至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村庄。 “太阳照不到的那面山谷…” 黑瞎子摸着下巴，看向红念安。 “听着就像是能诞生伟大行为艺术的地方，去吗，团长” 红念安点头，眼神在火光中明灭不定。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