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宝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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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赶紧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趿拉着鞋子就往外冲，准备在爹娘之间充当一下缓冲地带，至少得拉住快要气疯的爹，不能真让他去找婶子的麻烦。 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猪圈旁，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爹暴跳如雷、娘竭力阻拦的混乱场面。 只见他们那刚才还哭天抢地、如丧考妣的爹，此刻正呆呆地站在猪圈边，探着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圈里哼哧哼哧吃食的黑猪。 脸上的悲愤似乎凝固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混合着茫然、心疼、以及一丝丝……好奇的诡异表情。 而他们的娘，正双手抱胸，站在爹身边，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 “你就说是不是吧是不是看着顺眼多了我跟你说，景彦媳妇说了，这猪去了势，不光性子稳，还能心无杂念地长膘，到时候出栏，起码能多卖几两银子！你想想，是多卖银子重要，还是那俩没用的蛋重要” 王二叔嘴唇嗫嚅了几下，没吭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了黑猪那空荡荡的屁股蛋，嘴角抽搐了一下。 金柱和银柱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准备好的劝架说辞全卡在了喉咙里。 这就……完事了 娘这嘴皮子功夫，也太厉害了吧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爹那滔天的怒火，眼看着就要被娘这连消带打、软硬兼施的一番话给浇熄了 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如释重负。 王二婶见丈夫态度软化，趁热打铁，上前一步，压低了些声音道：“行了行了，别杵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反正阉都阉了，那玩意儿也接不回去了。”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带着点戏谑，“那两颗蛋……我还特意用石灰腌上了，留着呢。晚上给你炒了吃，补补你吃不吃” 王二叔先是一愣，随即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又是尴尬又是恼火，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动。 他咽了口唾沫，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吃！怎么不吃！好歹是……是我黑宝身上掉下来的肉！” 说着，他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埋头苦吃的黑宝，转身气哼哼地往屋里走。 王二婶在他身后，无声地舒了一口长气，对着还在发愣的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进屋吃饭！” 金柱银柱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跟着爹娘进了屋。 一场可能爆发的家庭大战，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只是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王二叔那悲愤的余韵，以及即将在晚餐桌上出现的那道特殊菜肴的、令人心情复杂的气息。 而褚家小院，两人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动静，从最初的哭嚎，到后来的争执，再到逐渐平息。 褚景彦有些担忧地看向她：“阿宜，王二叔他……不会真来找你麻烦吧” 周颂宜轻轻摇头，嘴角噙着一丝淡然的笑意：“王二婶是个明白人，她会劝住的。” 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也对这法子的效果有信心。 更重要的是，她了解王二婶，那是个泼辣却讲理、持家有道的妇人。 这法子在此地或许惊世骇俗，尤其是对王二叔那样将公猪雄风看得颇重的人。 但她更相信，最终的结果会证明一切。 等到秋后，王二叔家那头变得温顺且膘肥体壮的黑猪出栏时，或许村里人就会慢慢接受这门手艺了。 王二叔家这一早上的鸡飞狗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渐渐扩散开来。 村里很快便有人听说了王二叔的宝贝猪被褚景彦的媳妇给阉了的奇闻，议论纷纷。 有惊讶的，有好奇的，也有像王二叔最初那样觉得难以接受的。 但看到王二婶言之凿凿地说猪更乖了、更能长肉，又看到王家并未因此事真的闹起来，反而很快恢复了平静，大家的好奇心便也慢慢转向了对那黑猪日后长势的观察上。 傍晚时分，王二婶果然将用石灰处理过、又仔细清洗干净的猪宝切花，配上家里最后一点舍不得吃的干辣椒和蒜苗，爆炒了一盘。 辛辣的香气从王家灶房飘出，勾得人口舌生津。 饭桌上，王二叔看着那盘特殊的菜，表情依旧有些别扭，拿着筷子的手踌躇了半天。 金柱和银柱倒是少年心性，好奇多于抵触，眼巴巴地看着。 “喏，尝尝，你黑宝的心意。”王二婶夹了一筷子，放到王二叔碗里，语气带着调侃。 王二叔老脸一红，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抵不过那诱人的香气，心一横，将那块颤巍巍、嫩生生的宝贝送进了嘴里。 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滑嫩鲜香在口中爆开，混合着辣椒的灼热和蒜苗的辛香，味道竟是出奇地好。 他咀嚼着，心情复杂难言。 一边是痛失爱猪完整性的悲伤，一边是口腔里传来的极致享受，还有一边，是对周颂宜那神秘手艺和王二婶那番说辞的将信将疑。 他闷闷地吃了大半盘，又灌下一碗稀饭，这才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对王二婶道。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愿……但愿真如景彦媳妇所说，这猪以后能多长些肉吧。” 王二婶见他终于彻底认命，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瞧着那孩子是个靠谱的，人家见识比咱们广。” 夜色渐浓，春日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的喧嚣。 王家的灯火熄了，猪圈里的黑猪发出均匀的鼾声，睡得无比香甜安稳，仿佛彻底告别了昨日躁动的自己。 而褚家小院，也早已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只有天边那弯新月，静静地洒下清辉，笼罩着这炊烟袅袅、即将进入梦乡的村庄，等待着下一个平凡日子的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