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瓶颈、点拨与尘封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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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步选定了一处位于黑石镇更边缘、靠近环形山脉一处隐蔽山坳里的废弃矿洞作为临时备用据点，并做了一些基本的清理和伪装后，秦如欢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连续数日的警惕与准备，也让苏九那本就压抑的急切几乎达到了顶点。 这一日，月明星稀，荒原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两人悄然离开了小院，来到了这处更为隐蔽的矿洞深处。洞内经过简单清理，布下了隔绝气息和声音的简易阵法，中央平整出一块区域，铺上了兽皮。 气氛有些凝滞。苏九盘膝坐在兽皮上，身姿依旧挺直，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对她而言，这并非什么旖旎之事，而是一次关乎道途的、严肃而迫切的尝试。 秦如欢在她对面坐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环境和对盒子暴露风险的担忧而产生的杂念。他取出那暗灰色的盒子，置于两人之间。 “苏姑娘，我会尝试引动此物之力，过程或许与之前疗伤时类似，但此次我们需更加主动，尝试引导灵力在彼此经脉间形成循环，而非单方面灌注。你需完全放松心神，引导我的灵力与你自身的剑元交融，但切记，不可强行冲击瓶颈，顺其自然。”秦如欢沉声叮嘱。 苏九点了点头，没有多余言语，直接闭上了双眼，《冰心剑典》的心法开始缓缓运转，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带着寒意的灵光。 秦如欢也闭上眼，一手按在盒子表面，一手伸出，与苏九抵来的手掌相合。肌肤相触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与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他收敛心神，全力催动《引气归元诀》，同时将神念沉入盒子。 嗡... 盒子那沉寂的表面，终于再次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一股远比吸收外界污浊灵气精纯、但比起现实世界那浩瀚本源又显得稀薄许多的能量，被缓缓抽取、炼化，顺着秦如欢的掌心，渡入苏九的经脉。 起初，过程与之前疗伤时并无二致。那股精纯能量涌入苏九干涸的经脉，如同甘霖滋润旱地，让她原本因焦虑和修炼停滞而有些晦暗的剑元，重新变得活跃、明亮起来。她贪婪地吸收着，引导着这股力量汇入丹田，温养着那蒙尘的剑心。 秦如欢能清晰地“看”到，苏九的修为在以一个可观的速度积累、提升，那半步金丹的境界壁垒似乎更加清晰，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然而，当秦如欢尝试着，依照之前设想的那般，引导自身那带着庚金锋锐之气的灵力，与苏九的冰寒剑元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汇、循环时，异变发生了。 苏九的剑元，在接触到秦如欢那外来灵力的瞬间，竟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坚定的排斥！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源自道基深处的、不容侵犯的孤高与封闭！ 那层看似薄弱的境界壁垒，在这内外灵力试图交融冲击的关头，非但没有松动，反而骤然变得坚不可摧！如同万年玄冰，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秦如欢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反震之力让他气血一阵翻涌。他连忙停止尝试，回归到单方面输送能量的状态。 苏九也猛地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困惑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她能感觉到修为在增长，灵力在变得充盈，但那种触及瓶颈、即将突破的玄妙感觉，却始终如同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方才那瞬间的排斥与壁垒加固，更是让她心头一沉。 “为何...会如此”她看向秦如欢，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灵力足够精纯，远超寻常苦修，为何壁垒反而愈发坚固” 秦如欢缓缓收回手掌，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一下反震对他消耗不小。他凝视着苏九那双充满困惑的眸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苏姑娘，你方才，在想什么” 苏九蹙眉：“自然是在运转心法，引导灵力，冲击瓶颈。” “不，”秦如欢摇了摇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她那清冷的外表，看到其下混乱的核心，“在你我的灵力试图交融，在你感受到那层壁垒的瞬间，你在想什么是‘斩破它’，还是...‘畏惧它’” 苏九身体猛地一僵。 秦如欢继续缓缓道，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的力量：“我虽不知你《冰心剑典》的具体奥义，但剑修之道，首重剑心。剑心通明，则无物不斩，无坚不摧。你困于半步金丹已久，此前受伤，剑心蒙尘，如今伤势已愈，灵力充沛，壁垒却纹丝不动，甚至因外力介入而愈发坚固...” 他顿了顿，看着苏九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道：“唯一的解释，阻碍你的，并非灵力积累不足，而是你的‘剑心’本身。是你在迷茫，在畏惧。你怕强行冲击，会与你一直以来的道...相悖。” “你胡说！”苏九猛地站起身，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被戳中痛处的羞恼与抗拒，“吾之道，乃斩妖除魔，守护人族！何来相悖何须畏惧！” “是吗”秦如欢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被她的激动影响，“那幽墟之中，妖族背叛的影像，让你手中的剑，指向何处林锦瑶那句‘心中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才会拼了命想要变强’，又在你剑心之中，留下了什么你如今出剑，可还如以往那般，纯粹是为了‘斩破虚妄’，还是...掺杂了困惑、疑虑，甚至是对自身道路的审视”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九那本就布满裂痕的剑心之上。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却发现脑海中一片混乱。 是啊，她怕。 她怕自己一直坚守的“无情剑道”，在面对那颠覆性的真相和那简单却直指本心的诘问时，是否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她怕斩破这层壁垒，踏入金丹，意味着她要彻底固化这条可能错误的道路，再无回头之日。 她更怕，若摒弃了“无情”，她手中的剑，是否会失去那份一往无前的锋锐她苏九，还是苏九吗 这种对自身之道的怀疑和恐惧，如同最顽固的心魔，在她试图冲击瓶颈时，化作了最坚固的枷锁，让她寸步难行。 看着苏九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的模样，秦如欢心中暗叹。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无异于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但有些脓疮，不刺破，永远无法愈合。 “修炼之事，暂且放下吧。”秦如欢也站起身，语气缓和了下来，“强求无益。” 他走到矿洞口，望着外面荒凉却浩瀚的夜空，忽然道：“这坠星荒原，虽混乱，却也藏着无数外界难以见到的景象和生灵。明日，我们出去走走吧，不去探寻什么遗迹险地，只是随便看看。” 苏九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一直困守一隅，闭门造车，只会让思绪愈发钻入牛角尖。”秦如欢回过头，看着她，“或许，看看这不同的天地，看看这规则迥异之地的众生百态，能让你...找到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他顿了顿，补充道：“别忘了，你如今卡在瓶颈，非力不足，乃心不坚。你的道，或许并未错，但可能需要...换个角度看。” 苏九沉默了很久很久。洞内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呼啸的风声。 她看着秦如欢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坐回了兽皮上，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耸动，如同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秦如欢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他没有再打扰，只是静静地守在洞口，如同一个沉默的护卫。 这一次尝试性的“双修”，以失败告终。苏九毫无进境，反而因被点破心障而显得更加脆弱。但秦如欢自己，却在刚才那试图引导灵力循环、以及点破苏九心障的过程中，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对剑道乃至对“道”的理解，都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他隐隐感觉到，那层通往半步金丹的无形门槛，对自己而言，似乎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祸福相依，莫过于此。 而苏九那尘封的、布满裂痕的剑心，是在沉默中彻底崩碎，还是在经历一番痛苦蜕变后，焕发出新的光芒答案，或许就藏在这片广袤而奇异的坠星荒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