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内应之手与冰冷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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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触碰到那枚温润银光魂晶的刹那，苏九体内最后一丝支撑的气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彻底泄去。冰冷、剧痛、以及灵魂深处传来的无边虚弱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只来得及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将那枚核桃大小的魂晶死死攥在手心，仿佛那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另一条性命的唯一缆绳。 然后，便是漫长的、无声的沉沦。 没有梦境，只有破碎的感知片段。有时是刺骨的阴风，有时是灵魂被撕扯的幻痛，有时是遥远石室中那个越来越微弱的灵魂脉搏...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仿佛正向着深渊最深处不断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微弱但稳定的暖流，突兀地出现在这极致的冰冷与黑暗之中。那暖流并不炽热，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非生命的恒定温度，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维持着恒定的输出。它缓慢但坚定地渗透进来，流过她近乎枯竭的经脉，抚过她布满裂痕的丹田，小心翼翼地探向她识海中那濒临破碎的剑心。 不是治愈，更像是...维持与稳定。 这奇异的感觉让苏九沉沦的意识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本能地，她开始抗拒这陌生的力量侵入，尤其当它试图接触剑心时，沉寂的冰寂剑意甚至自发地荡起一丝微澜，以示警告。 “样本002号，意识出现防御性波动。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临界值。外部干预效果符合预期。”一个平静到没有丝毫起伏、仿佛金属摩擦又带着奇异电子质感的女声，直接在苏九昏沉的意识深处响起，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的精神传递。 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冰冷，精确，不带任何人情味。 云芷茉 苏九模糊的念头中闪过这个名字，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意识取代——如欢！魂晶！ 她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抗着那沉重的、想要将她拉回黑暗的疲惫。 一片朦胧的、带着淡绿色调的光线，首先刺入她的眼帘。不是葬魂谷那令人压抑的灰黑，也不是石室的幽暗，而是一种...冰冷、洁净、充满秩序感的微光。 视野逐渐清晰。 她躺在一张同样冰冷、似乎是某种金属与柔软合成材料构成的平台上。同样材质的毯子。周围是简洁到近乎刻板的墙壁，泛着哑光的银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面镶嵌在墙内的光幕，上面流淌着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奇异符文与数据流。 这里绝不是妖族外城那个简陋的石室，更不是葬魂谷。 “清醒速度超出预估37%。体质与意志力数据需更新。”那个冰冷的金属女声再次响起，近在咫尺。 苏九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身影站在平台旁。她穿着剪裁利落、质地奇特的银白色紧身服饰，勾勒出修长而缺乏曲线感的身形。面容...并非预想中的云芷茉，而是一张陌生的、属于年轻女性的脸，五官精致却如同雕刻出的面具，没有任何表情。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是一种纯粹的玻璃般的浅灰色，瞳孔深处偶尔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光一闪而逝。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完美的人偶，或者...某种高度拟真的造物。 “你...是谁”苏九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是哪里”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和咽喉的疼痛，提醒着她伤势的严重。但她更关心的是：“魂晶...我的魂晶呢！” 她试图抬起手臂，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只是手指微弱地蜷缩了一下，掌心空空如也。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代号‘枢机’，隶属‘窥秘之眼’外勤回收序列，‘清道夫’七队辅助单位。”人偶般的女性—枢机，用毫无波动的语调回答，同时微微抬手。 旁边一面光幕上的数据流暂停，切换出清晰的影像。画面中，正是那枚散发着温润银光的魂晶，被放置在一个透明的、铭刻着复杂符文的能量容器中。 “任务物品‘噬魂妖狼本源魂晶’已妥善收容，能量逸散率低于0.001%，符合保管标准。”枢机继续道，“当前坐标：万妖皇庭外城第七区，临时安全屋。由本机伪装建立的妖族身份‘灰烬商行’提供掩护，安全等级：暂时稳定。” 窥秘之眼！清道夫！他们竟然潜入了妖族皇庭外城，还找到了她！ 苏九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是云芷茉派来的为了回收“样本”她立刻想到了秦如欢。 “他...如欢...在哪里状态如何”她急声问，甚至顾不上使用代号，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枢机的灰色眼眸中数据流平稳闪烁：“样本001号，最后确认位置：外城第四区边缘临时居所。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持续下滑。灵魂活性指数：低于危险阈值，濒临消散。综合评估：若无高强度本源级干预，预计在47.3标准时后彻底失去生命迹象。” 冰冷的数字，残酷的宣判。 苏九的心骤然沉到谷底，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剧痛。47个时辰...不到四天！ “干预...圣药！皇庭的圣药！”她猛地挣扎起来，不顾全身各处传来的抗议，目光死死盯住枢机，“魂晶！用魂晶去兑换任务酬劳！圣药殿的资格，或者麒麟族长老出手！”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甲上等任务的酬劳—特许进入“圣药殿”挑选一物，或由麒麟族长老出手治疗一次重伤！那是救秦如欢的唯一希望！ “逻辑链清晰，目标明确。”枢机微微侧头，仿佛在分析苏九的话语，“根据已获取的皇庭公开任务规则及地下情报网络信息，提交‘噬魂妖狼本源魂晶’并通过验证后，即可获得对应酬劳兑换凭证。” “那快去！”苏九几乎是在低吼，清冷的嗓音因为急切而颤抖，“立刻！马上！去‘征募司’提交！验证！” “提交流程存在风险。”枢机平静地陈述，“征募司设有高阶魂力验证法阵，需接取者本尊携带魂晶，并通过灵魂烙印核对。你目前状态无法承受二次魂力扫描，且‘青羽’伪装身份存在被深层勘破概率，预估为18.6%。” 苏九的脸色更加苍白。是了，魂契...那任务是通过魂契接取的，提交时必然需要核对灵魂烙印。她现在的状态，别说伪装可能被看穿，光是魂力扫描就可能让她本就濒临崩溃的剑心和识海雪上加霜。 “替代方案。”枢机继续用她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由本机模拟你的部分灵魂波动频率，携带魂晶前往。基于对‘源初之契’残留气息及你当前灵魂状态的数据建模，模拟相似度可达92.7%，通过验证概率提升至81.4%。风险：模拟过程可能对你造成额外精神负荷，且一旦暴露，本机与安全屋将面临立即清除。” 苏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做！” 只要能救他，任何风险都值得承担。至于额外的精神负荷...再痛苦，还能比现在更糟吗还能比眼睁睁看着他消散更难以承受吗 “指令确认。”枢机点头，动作精准得像尺子量过。她走到放置魂晶的容器旁，小心地取出那枚温润的银光魂晶。然后，她转向苏九，那双无机质的灰色眼眸对准了她。 “请集中意念于接取任务时的灵魂烙印，配合模拟。” 苏九闭上眼，强忍着识海的刺痛，努力回忆在征募司殿内，立下魂契时那一瞬间的感觉。 枢机眼中数据流骤然加速。她将握着魂晶的手，缓缓靠近苏九的额头。一股冰冷、带着奇异频率波动的力量，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苏九的识海边缘，并非侵入，而是“读取”和“模拟”那股特定的灵魂波动。 苏九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那感觉如同冰冷的电流刮过脑髓，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本就布满裂痕的剑心微微震荡，释放出本能的抗拒，但又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过程持续了约莫十息。 枢机收回手，眼中的数据流恢复平稳。“模拟完成，灵魂波动频率捕捉度93.1%，符合预期。本机将立刻前往‘征募司’提交。” 她转身，走向房间一侧看似光滑的墙壁。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一条幽暗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枢机的身影迅速没入其中，墙壁随即合拢，仿佛从未存在过。 房间内，只剩下苏九独自躺在冰冷的平台上，以及周围光幕上无声流淌的陌生数据。 剧痛、虚弱、眩晕依旧如影随形。但更折磨人的，是等待的煎熬。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她死死盯着枢机消失的那面墙壁，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她维持着清醒。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枢机那冰冷的评估—“47.3标准时”、“濒临消散”。 如欢...一定要撑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全屋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以及光幕数据流淌的微弱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 那面墙壁再次无声滑开。 枢机的身影出现，依旧那副冰冷无波的样子，手中却多了一样东西—一枚约莫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呈现暗金色、表面铭刻着复杂皇庭徽记与云纹的令牌。令牌中央，一个古朴的妖文“敕”字隐隐流转着威严的光华。 “任务提交成功，验证通过。酬劳已发放。”枢机走到平台边，将那枚令牌展示给苏九，“此乃‘皇庭特赦令’，凭此令可于三个自然日内，前往内城‘圣药殿’，在丙等及以下区域，任选一物带走。或，凭此令请求麒麟族长老出手救治一次，伤势限定范围已录入令牌。” 丙等区域！任选一物！ 苏九眼中骤然爆发出光芒，那是绝境中看到希望的光。虽然只是丙等区域，并非最高等的甲等，但既然是皇庭圣药殿的收藏，哪怕丙等，也绝对拥有足以修复金丹、续接经脉的逆天圣药！这比不确定哪位麒麟族长老出手、且限定伤势范围要好得多！ “快...去圣药殿...”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你的状态不适合移动。”枢机平静地陈述事实，“内城守卫森严，即便有特赦令也需要进行基础身份与状态核查。你目前的生命体征与灵魂波动，无法通过标准安检，强行进入概率低于7%。” “那怎么办！”苏九急道，希望近在咫尺，却被现实再次阻隔。 “由本机携带特赦令前往。”枢机说道，“本机的伪装身份‘灰烬商行执事’拥有进入内城特定区域的临时权限，配合特赦令，进入圣药殿概率提升至65.8%。需指定换取目标类别。” 苏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她不能去必须由枢机去。她快速回忆着之前在“百草阁”附近打听时听到的零星信息，结合自己对秦如欢伤势的判断。 “需要能修复本源道伤、重凝金丹、续接经脉、兼有温养神魂之效的圣药！最好是丹药、灵液或本源结晶形态！”她语速极快，“药性需中正平和，能包容异种能量，避免与他体内可能残存的时空之力或那盒子气息冲突！” 这些要求极其苛刻，但此刻只能寄希望于妖族圣药殿的底蕴。 “目标已记录：修复本源道伤、重凝金丹、续接经脉、温养神魂、药性中正、包容性强。”枢机眼中数据流闪烁，似乎在建立检索模型，“本机将即刻出发。预计往返时间：2至4标准时。期间请保持静卧，安全屋防护已开启至最高等级。”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拿起那枚暗金令牌，再次走向那条幽暗通道。 墙壁合拢。 等待，又一次开始。 这一次，苏九连用疼痛维持清醒都做不到了。极度的疲惫和伤势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用最后一丝意念对抗着昏睡的欲望。 不能睡...要等到药回来...要知道他是否得救... 光幕上的数据依旧流淌，冰冷，无声。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 终于，在苏九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边界时，墙壁再次打开。 枢机回来了。 她的手中，托着一个仅有拳头大小、却通体由万年温玉雕琢而成的玉盒。玉盒密封着，表面流淌着氤氲的霞光，更有无数细密的天然道纹隐现，仅仅是玉盒本身，就散发着磅礴而温和的生命气息。盒盖上，贴着一张暗红色的封条，上面以金漆书写着两个古老的妖文— “涅盘”。 枢机走到平台边，将玉盒轻轻放下。 “目标检索完成。于圣药殿丙等区域‘蕴生阁’，兑换得‘涅盘返生丹’一枚。据殿内简要记载：此丹乃天凤族涅盘之秘衍生，取涅盘真意，融合‘地心玉髓’、‘九天清灵露’、‘不朽木芯’等七七四十九味天地奇珍，经秘法炼制九转而成。功效：重塑道基，修复本源，生死人，肉白骨，对神魂损伤亦有奇效。药性中正浩瀚，包容万物，然药力霸道，服用者需有坚韧意志引导，否则易被涅盘真意同化，神魂俱灭。” 涅盘返生丹！ 苏九看着那霞光流转的玉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仿佛能令枯木逢春的磅礴生机与玄奥道韵，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随即，更强烈的急迫感涌上心头。 “给他...快送去给他！”她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几不可闻，但眼中的光芒却亮得惊人。 枢机没有耽搁，拿起玉盒，再次走向通道。只是在进入前，她微微停顿，灰色眼眸看向苏九，用那冰冷的语调说了一句：“首席指令附加提示：样本001号的生存，对后续研究具备关键价值。请尽力存活，样本002号。” 说完，身影消失。 苏九无力地躺回平台，对云芷茉那冰冷的研究者逻辑已无力思考。她全部的心神，都随着那枚“涅盘返生丹”，飞向了外城第四区那个阴暗的石室，飞向了那个灵魂之火即将熄灭的身影。 丹药送到了。 希望送到了。 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也看...那枚霸道的“涅盘返生丹”，是否真能逆转生死，让破碎的星辰重燃。 冰冷的泪水，终于顺着苏九苍白的面颊滑落，无声地没入身下的平台。是担忧，是期盼，也是耗尽一切后，最后无声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