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冷苑栖身，枯木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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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的侧门，较之主宫门的巍峨，更多了几分森严与压抑。这里是底层内侍、杂役以及罪奴出入之所，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卑微与惶恐的气息。载着秦寿的马车在此停下，一名面色冷硬的中年宦官早已等候多时，他是赵昱打点好的关键人物，负责将“秦寿”引入宫籍。 手续简单而刻板。验明正身（伪造的户籍）、记录年龄相貌、按上手印。那中年宦官扫了一眼秦寿苍白瘦弱、低眉顺眼的模样，又掂了掂袖中赵昱塞来的银钱，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尖着嗓子对负责引领的小太监吩咐道：“带他去‘静思苑’，那边缺个打扫庭院的。” “静思苑”那小太监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不敢多问，躬身应道：“是，孙公公。” 秦寿心中却是一动。静思苑！他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在前两世的记忆中，那里是皇宫西北角最偏僻的一处宫苑，名义上是供先帝某些无子嗣或失宠的低级嫔妃养老之所，实则与冷宫无异。人迹罕至，物资匮乏，宫人皆视之为发配之地。然而对秦寿而言，这却是眼下最理想的容身之处——足够安静，足够被人遗忘，正好方便他暗中修炼和行事。赵昱的打点，竟误打误撞，正中他下怀。 他装作懵懂无知，怯生生地跟着引路太监，穿过一道道宫墙，越走越是偏僻。朱漆剥落，青苔丛生，连巡逻的侍卫都见不到几个。最终，他们在一扇漆色斑驳、透着沉沉暮气的宫门前停下。门楣上，“静思苑”三个字已模糊不清。 引路太监敲了敲门，一个穿着打补丁旧宫装、老眼昏花的老太监颤巍巍地打开门。引路太监交代了几句，便将秦寿推了过去，仿佛丢下一件垃圾，随即转身快步离去，似乎不愿在此地多留一刻。 那老太监眯着眼打量了秦寿一番，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又一个可怜娃……跟我来吧。” 静思苑内，比秦寿想象的还要破败。庭院宽敞，却杂草半人高，几株古树歪斜，殿宇楼阁大多门窗紧闭，油漆剥落，一派荒凉景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寂寥的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老宫人或老嬷嬷在廊下晒太阳，如同泥塑木雕。 老太监将秦寿带到一间靠近角落、低矮潮湿的耳房，里面只有一张破木板床和一张歪腿桌子。“以后你就住这儿。活计不重，每日把前院那片地扫干净，再给几位太妃娘娘送送饭食就行了。饭食会有人送到苑门口，你去取。”老太监交代完，又叹了口气，蹒跚着走了。 秦寿默默放下简单的行李，打量这间斗室。虽然破败，但他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这里，才是他真正需要的起点。无人关注，无人打扰，如同隐藏在参天大树下的蘑菇，可以悄然生长。 他很快熟悉了静思苑的日常。苑内连同他，一共只有四个太监和三个老嬷嬷，负责伺候着三位早已被时光遗忘的先帝嫔妃。那三位太妃终日闭门不出，诵经念佛，几乎不与外人交流。苑内的管事就是那个开门的老太监，姓吴，大家都叫他吴老公，是个没什么脾气、只求安稳等死的老好人。 秦寿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新角色：一个沉默寡言、胆小怯懦、但干活还算认真的小太监。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前院的落叶和尘土。送饭时，他总是低着头，将食盒轻轻放在各位太妃的门前，敲敲门便迅速退开，从不多看一眼，从不多言一语。 他的顺从和孤僻，很快赢得了苑内其他人的“忽视”。在她们眼中，这小墨子（他们随口给秦寿起的称呼）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苦命孩子，和这静思苑的死气沉沉倒是相得益彰。 然而，每当夜幕降临，万物俱寂之时，才是秦寿真正活动的开始。他凭借一流高手的底子和前世对皇宫布局的熟悉，轻易避开了苑内寥寥无几的守夜人（其实也多是敷衍了事），如同幽灵般在静思苑内穿梭探索。 他很快摸清了苑内的每一个角落：哪段宫墙有破损可以借力，哪处屋檐下视线死角最多，甚至发现了一口早已废弃、但井水尚可饮用的枯井，正好可以作为他修炼的秘密基地。更让他惊喜的是，在探索一处堆放杂物的偏殿时，他竟在殿后找到一小块被荒草掩盖的药圃！虽然无人打理，但里面顽强生长着一些常见的草药，如艾草、薄荷、甚至还有几株野生的地黄！这对于需要调理身体、并可能未来尝试炼制一些简单药物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开始恢复修炼。不敢再碰《残烛功》，而是以那套青铜人偶导引术为主，缓缓引导体内那凝练的内力滋养这具年幼的躯体，拓宽经脉。进展虽慢，但根基打得极为牢固。同时，他利用扫地的机会，暗中观察风向、云层，记录节气变化；利用送饭的路线，记忆宫中远处隐约传来的钟鼓声规律，以此判断时间流逝和宫中大事。 静思苑如同一潭死水，但秦寿却在这死水之下，悄然构建着自己的世界。他像一株在废墟中重新萌发的植物，根系深深扎入黑暗的土壤，耐心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他知道，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汉武帝刘彻的宫廷，绝不会永远这般沉寂。而他，需要在这风暴来临前，积蓄足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