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源海之眼，初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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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无界，虚空寂冷。 谢沉身化一道冰蓝流光，在法则混乱、风暴肆虐的未知混沌中极速穿行。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不定，百年寻觅、连番恶战、不顾一切的燃烧与透支，已让他这具重塑的道基濒临崩溃，鬓角霜白愈发明显，唯有一双眼眸，冰寒深处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疯狂与决绝。 掌心紧贴心口，那枚布满裂纹的星枢玉珏传来微弱却顽强的悸动，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灭。这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源海之眼……万物归寂与起源之地……初光……”他默念着自那毁灭石碑得来的残缺信息，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在狂暴的混沌乱流中艰难捕捉着那一丝冥冥中的指引。 路途遥远且险恶。这里的混沌风暴足以撕裂化神法体，更隐藏着诸多上古遗存的恐怖凶物与法则陷阱。谢沉仗着冰璃剑意通神与化神后期的强横修为，一路斩风暴、破陷阱、斩凶物，速度虽受影响，却坚定不移地向着他所感应的方向前进。 百年孤寂，万里独行。陪伴他的，只有怀中那缕微弱的悸动，与心中那份沉重到窒息的爱恋与悔痛。 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岁月。 前方的混沌，忽然变得不同。不再是狂乱的风暴，而是逐渐趋于一种……极致的“静”。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光线、能量乃至思维的、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 混沌的色彩也逐渐褪去，化为一种单调的、深邃的、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灰”。 到了。 谢沉速度减缓，冰璃剑意自发流转，护住周身，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前方那片无尽的灰寂之中，蕴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到令他神魂都为之颤栗的伟力！那是远超化神，甚至可能触及传说中仙神领域的……本源力量！ 源海之眼！万界法则源流之一！归墟的起点！ 他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灰寂之中。 一入其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只有无尽的、沉重的“灰”。他的神识被极度压制，只能蔓延出周身数丈，冰璃仙元的运转也变得滞涩艰难。一股无形的、仿佛来自宇宙本初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他只能凭借着与玉珏那丝微弱的共鸣，以及冥冥中的直觉，向着感应的最深处缓缓前行。 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消耗巨大。 不知前行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耗尽最后力气时，前方的灰寂之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光。 那光极其微弱，却纯净到了极致，温暖到了极致，仿佛蕴含着生命最初的美好与希望。它在这片死寂的灰暗中，顽强地闪烁着，如同灯塔，指引着方向。 初光！ 谢沉精神猛地一振，强提最后元气，向那点微光加速冲去！ 越是靠近，那光芒越是温暖，越是令人心安。甚至他怀中玉珏的悸动，都似乎清晰了一丝！ 终于，他冲到了那光芒之前。 眼前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那并非想象中的磅礴光源或神奇造物，而是一滴……泪。 一滴悬浮在灰寂虚空之中，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温暖光芒的……水滴状的泪滴。 泪滴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悲伤、思念、守护与……至死不渝的爱恋。那光芒，便是由这些极致的情感与某种无法理解的本源力量交织而成。 在这滴泪的周围，灰寂的虚空都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 “这是……”谢沉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那滴光泪。 就在触碰的瞬间—— “嗡——！”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情感、一股磅礴的意念洪流，猛地涌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个女子的视角。她于绝望之境，面对吞噬一切的黑暗，心中充满了对某个冰冷身影的无尽眷恋与不舍，最终毅然化道，将最后一丝真灵与所有的思念，寄托于一枚玉珏，投向茫茫轮回……而其中绝大部分最精纯的思念与守护执念，混合着她化道时散逸的一丝本源与对星穹众生的悲悯，竟穿透了时空阻隔，意外汇聚于此，受源海本源滋养，化作了这滴……“初光泪痕”！ 是秦渺！是她化道时，对谢沉、对星穹界最后的思念与守护所化！ 这滴泪，是她存在过的证明，是她情感的结晶，更蕴含着一丝她化道时触及的、超越生死轮回的奇异本源之力！ “渺渺……”谢沉心脏剧痛，几乎无法呼吸，冰冷的眼眸中，竟有点点晶莹凝聚。他紧紧握住那滴光泪，感受着其中熟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气息与情感，百年孤寂与坚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与她直接相关的痕迹！ 但这滴泪，并非复活她的关键。它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信标，一个……指引！ 那涌入识海的意念洪流中，除了秦渺的情感，更夹杂着源海之眼本身的些许信息碎片： “……灵散归虚……欲逆轮回……非力可及……需以执念为舟，本源为引，渡苦海，闯轮回之井……见三生石……斩旧因，续新缘……然轮回井已枯，三生石已碎……逆天而行，代价……形神俱灭，亦或永堕虚无……” 信息依旧残缺，却指明了方向！ 轮回之井！三生石！需要以自身执念与本源为代价，强闯已枯竭的轮回，斩断旧日因果，续接新的缘分，方有一线可能重塑真灵，逆转归来！ 但代价恐怖至极，失败便是彻底消散，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谢沉没有丝毫犹豫。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滴“初光泪痕”融入心口的玉珏之中。光泪融入，玉珏上的裂纹似乎弥合了一丝，那微弱的联系瞬间清晰了不少，甚至传来一丝淡淡的温暖。 有了这滴泪痕为引，他感应轮回、寻找秦渺真灵的机会将大增！ 他深深看了一眼这片灰寂的源海，转身毅然离去。 目标明确——寻找轮回之井！ 然而，轮回之井乃上古传说之地，早已消失在漫长岁月之中，其踪迹渺茫，甚至不知是否还存在。 谢沉再次踏上了漫漫寻觅之路。他根据源海得到的模糊信息与古籍记载，穿梭于一个个可能与轮回相关的古老遗迹与禁忌险地。 百年又百年。 他闯过“忘川死境”，与镇守冥河的古老亡灵厮杀；他深入“九幽黄泉”，在腐蚀神魂的冥水中寻找线索；他甚至找到了一处疑似上古地府碎片的小世界，在其中枯坐感悟轮回道韵，险些被同化为不死不活的冥物…… 一次次无功而返，一次次重伤垂死。他的气息越来越衰弱，鬓发尽白，容颜虽未大变，但眼底的沧桑与死寂却愈发浓重。唯有心口那枚融合了光泪的玉珏，散发着恒定的微光与温暖，支撑着他不断前行。 期间，他通过特殊方式与木翁等人联系过数次。星穹界在众人合力下，暂时稳住了局面，魔斑之疫被逐渐控制，但暗蚀的阴影依旧笼罩，星陨走廊时有异动，形势依旧严峻。木翁等人得知他仍在寻找复活之法，皆是叹息，却也无法劝阻。 这一日，谢沉根据一块极其古老的兽皮地图，找到了一处位于星穹界极西边缘、几乎被遗忘的失落星域——“葬神星墟”。 传闻此地是上古神魔大战的最终战场，有神只于此陨落，法则崩坏，时空扭曲，隐藏着许多不可思议的遗迹。 在一处断裂的神像手指遗迹深处，谢沉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轮回相关的波动！ 他循着波动，劈开层层空间屏障，最终闯入了一座残破不堪、被时光遗忘的古老石殿。 石殿中央，并非想象中的轮回之井，而是一面布满裂痕、几乎彻底碎裂的、古朴的暗灰色石镜。 石镜镜面模糊，却隐隐倒映出一些光怪陆离、不属于此间的景象碎片，散发出微弱的时光与轮回之力。 “三生石……的碎片”谢沉瞳孔微缩，认出此物与古籍中记载的、照见前世今生的三生石有几分相似，虽已残破，但依旧蕴含着一丝轮回伟力！ 他快步上前，欲仔细探查—— 突然！ “嗡——！” 他心口的玉珏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发烫！那滴初光泪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直射石镜！ 石镜仿佛被激活，镜面光芒大放，模糊的景象迅速清晰！ 镜中呈现出的，并非他的前世今生，而是一片……浩瀚璀璨、却正在崩塌毁灭的星空！ 星空中心，一道模糊却无比熟悉的青衣身影（秦渺），正燃烧着自身，化作无尽星辉，抵挡着席卷而来的黑暗！而在那黑暗深处，一双巨大无比、冰冷贪婪的黑暗眼眸，正死死盯着她，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身上某种东西！那眼眸的气息……让谢沉神魂战栗，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暗蚀之力！ 紧接着，画面一闪，景象变幻。那是一片无法形容的、由无数破碎星辰与怨念构成的黑暗混沌（归墟之源），一双素手（似是秦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点微弱的、闪烁着星辉的真灵光点，送入一道极其微弱、即将消散的轮回漩涡之中……而在那轮回漩涡之后，隐约可见一道冰冷的、染血的玄衣身影（他自己）正持剑而立，脚下伏尸百万…… 画面再变！是一片仙气缥缈、却杀气冲天的古老战场！一道与秦渺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威严强大的女子身影，正与一尊笼罩在混沌气中的恐怖存在激战，最终……似乎也是化道而去，一点真灵遁入轮回…… 画面破碎，镜面瞬间黯淡，裂痕加剧，仿佛耗尽了最后力量。 谢沉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那镜中景象……是什么意思！ 秦渺的化道，似乎另有隐情那黑暗眼眸是什么归墟之源中，是她送他的真灵入轮回那仙古战场上的女子……又是谁与秦渺有何关系！ 难道……秦渺的诞生与遭遇，并非偶然甚至……与他有关！这一切，背后牵扯着更古老、更恐怖的因果！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神魂，让他心神剧震，头痛欲裂！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 “嗤——！” 一道极其隐晦、歹毒、抓住了他心神震荡最佳时机的漆黑阴影，如同毒蛇般自石殿角落的阴影中射出，直刺他后心要害！其气息阴冷诡异，竟能完美隐匿于此地混乱的法则之中，瞒过了他的感知！ 偷袭！而且是蓄谋已久、精准把握时机的绝杀！ 谢沉瞬间警醒，冰璃剑意本能爆发，反手一剑斩去！ “嘭！” 阴影被斩碎，却化作无数道更细小的黑丝，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而上，疯狂侵蚀他的仙元与神魂！一股冰冷死寂、带着强烈诅咒与污染的暗蚀之力爆发开来！ 又是暗蚀！它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谢沉又惊又怒，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心神，冰璃仙元极致运转，寂灭剑意横扫，将那些黑丝逼退、湮灭！ “桀桀桀……谢沉……你果然来了……圣主果然神机妙算……”一个沙哑扭曲的声音自阴影中响起，一道模糊的黑影缓缓浮现，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中期顶峰，更带着一种诡异的、与此地死寂法则融合的韵味。 “暗蚀的走狗！阴魂不散！”谢沉眼神冰寒，杀意冲天，冰璃剑直指对方。他没想到，暗蚀之主的触角竟已伸得如此之远，连这等上古遗迹都能渗透！ “圣主对星枢传人的真灵志在必得……更对你这位冰狱传人很感兴趣……乖乖交出那缕真灵，或许可留你全尸……”黑影狞笑着，化作一道黑烟，融入四周阴影，发动了更加诡异莫测的攻击！ 大战瞬间爆发！ 这黑影功法极其诡异，能化身万千，融于死寂环境，攻击歹毒刁钻，更引动了此地残留的神魔煞气与破碎法则，威力倍增！ 谢沉本就状态极差，心神受创，此刻遭遇强敌，顿时陷入苦战！冰璃剑罡纵横，却难以锁定其真身，自身不断被阴影与煞气侵蚀，伤势加剧！ “不能久战！”谢沉心知不妙，眼中厉色一闪，不顾道基崩毁的风险，再次强行引动冰狱焚心秘术（虽未完全燃烧，却也是极大代价），战力瞬间暴涨！ “寂灭……冰寰！” 他一剑斩出，冰封万里，寂灭万物！整座石殿瞬间化为绝对零度的死域！那黑影惨叫一声，被强行逼出原型，身上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玄冰！ “死！”谢沉趁其病要其命，归墟指力点出，直取其核心！ 然而，就在指力即将点中的刹那—— 那黑影眼中闪过疯狂与怨毒，猛地自爆了部分躯体！ “轰！！！” 恐怖的爆炸将谢沉狠狠掀飞，重重撞在石殿墙壁上，鲜血狂喷！而那石殿本已残破不堪，受此冲击，顿时开始剧烈崩塌！ 更要命的是，那爆炸的核心，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蚀诅咒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没入了谢沉体内，疯狂侵蚀着他的道基与神魂！ “呃……”谢沉闷哼一声，只觉眼前一黑，神魂剧痛，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那诅咒极其恶毒，竟在加速他道基的崩坏与生机的流逝！ 而那座残破的三生石镜，在爆炸中彻底化为齑粉！ 黑影已然湮灭，但代价惨重！ 谢沉强撑着重伤之躯，踉跄着冲出崩塌的石殿，寻了一处相对安全的残骸角落，立刻盘膝坐下，全力压制体内的恐怖诅咒。 然而，那诅咒如同活物，与他的道基、伤势、乃至之前燃烧本源的隐患纠缠在一起，极难祛除，不断恶化着他的状态。 祸不单行。 他心口的玉珏，似乎也受到了诅咒之力的影响，光芒再次黯淡下去，那丝联系变得时断时续。 前路未卜，身中奇毒，线索又断……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谢沉擦去嘴角黑血，眼神却依旧冰冷而坚定。他低头看着心口，感受着那缕微弱却执着的联系。 “渺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服下丹药，强行压下伤势与诅咒，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化作流光，消失在这片葬神星墟。 背影萧索，却带着永不回头的决绝。 轮回之井，他一定要找到。 纵使身化灰烬，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