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火雨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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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刘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扎在柴房内每个人的心上。县城西市“鸿运赌坊”的地下火药库，城南“四海货栈”直通县衙后巷的暗道，潜伏在各处的眼线名单……黑虎帮这张渗入肌骨的毒网，在周婉娘冰冷的目光和“焚心引”的死亡威胁下，被疤脸刘彻底抖落出来。 “福伯，按他说的，立刻画图标注！派人去县衙，找张捕头！告诉他，该收网了！” 周婉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她脸色灰败，断臂处和蚀脉散带来的寒意让她身形微微摇晃，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暴中不倒的青松。 “是！夫人！” 福伯眼中精光爆射，厉声应命，一把揪起如同烂泥般瘫软的疤脸刘，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拽出柴房。几个护院紧随其后，脚步声急促远去，留下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柴房内瞬间空寂下来，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王大柱看着周婉娘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婉娘，你的伤…” “死不了。” 周婉娘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初，投向柴房外沉沉的、仿佛要滴下墨汁的夜色，“大柱，疤脸刘的口供是刮骨钢刀，也是我们反戈一击的机会。工坊的废墟要清理，重建更要快，这是咱们王家在王家沟安身立命的根本。但眼下，” 她顿了顿，气息有些急促，“清理这些蛇虫鼠蚁，断了黑虎帮的根，更是刻不容缓！县衙那边，我来周旋。你…守好家。”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王大柱身上，带着沉甸甸的嘱托。 “家”字刚落音，仿佛是为了印证周婉娘那句“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大地撕裂般的巨响，猛地从府邸大门方向传来！整个地面都为之剧烈一颤！紧接着，是无数砖石瓦砾崩飞碎裂的恐怖噪音，如同山崩地裂！ “杀——！！！” 比枯苇荡中更凶戾、更密集的喊杀声，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王家府邸！那声音里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绝非疤脸刘那点残兵败将可比！ 王大柱和周婉娘脸色骤变，猛地冲出柴房！ 只见府邸那两扇厚重的包铁大门，连同两侧一大段院墙，此刻已化作一片狼藉的废墟！火光冲天！刺鼻的硫磺硝石味混合着焦糊的木头、砖石粉尘，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火雨！ 无数燃烧着的、裹着油布的火把，如同流星火雨般，从被炸开的大门豁口外，铺天盖地地砸了进来！落在房顶，引燃茅草；砸在廊下，点燃木柱；落在庭院干燥的花木上，瞬间腾起烈焰！ “黑虎帮！是黑虎帮的主力！！” 一个浑身是血、踉跄着从前院逃回来的护院嘶声大吼，脸上满是惊骇，“好多人！他们…他们有火药！还有强弩！” 透过火光与浓烟，隐约可见豁口外影影绰绰，全是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的身影！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踏着滚烫的瓦砾和同伴的尸体，嚎叫着向府内涌来！当先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脸上覆着一张狰狞的青铜虎头面具，只露出一双在火光下闪烁着野兽般凶残光芒的眼睛！他手中一柄厚背鬼头刀，刀锋上还滴淌着温热的鲜血！ 黑虎帮帮主！亲自带队，倾巢而出！这是要彻底屠灭王家满门！ “顶住！结阵！！” 福伯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带着刚刚捆好疤脸刘的精锐护院，连同府内其他闻声赶来的家丁，在通往内院的月亮门处仓促结起一道防线！长枪如林，刀盾在前，死死堵住涌进来的黑衣匪徒。弩箭呼啸着从豁口外射来，不断有家丁惨叫着倒下，防线摇摇欲坠！ “柱子！保护婉娘！退！” 一声清叱传来。林红缨拖着沉重的熟铜棍，脸色因失血和用力过度而苍白，却如同磐石般挡在王大柱和周婉娘身前。她仅存的右臂紧握铜棍，棍头点地，目光死死锁住那蜂拥而至的敌人，断臂处的纱布再次被鲜血浸透。 王大柱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眼前的景象比枯苇荡惨烈十倍！火光映照着他惊怒交加的脸庞。他一把扶住因震动和伤势而摇摇欲坠的周婉娘，目光扫过混乱的前院、燃烧的房屋、浴血抵抗的家丁，最后猛地投向府邸深处那个僻静小院的方向！ 苏静蓉！她还在里面炼药！那最后一步…绝不能被打断！ “红缨！婉娘交给你！我去找静蓉！” 王大柱几乎是吼出来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急迫感攫住了他。苏静蓉的命，同样系在那间药气弥漫的小屋里！ 与此同时，府内最深处那间门窗紧闭的小院。 刺鼻的药味、硫磺硝石味、以及一种奇异的腥甜气息，在“毒室”狭小的空间里翻滚、沉淀，几乎凝成实质。一盏特制的油灯，灯罩蒙着厚纱，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案。 苏静蓉端坐如塑像，左臂无力垂落，蚀脉散的剧毒如同无数冰锥，在她脆弱的经脉中疯狂穿刺、肆虐。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早已浸透了她单薄的里衣，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她的脸色在幽光下苍白得没有一丝人色，嘴唇紧抿，几乎咬出血来。 然而，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燃烧生命般的专注与偏执！桌案上，那只小小的铜釜里，那团暗红温润、凝结着细密冰晶花纹的“冰火髓”药膏，正散发着微弱的、奇异的毫光。融合了剧毒矿物精华的“凝毒引”已然成功融入主药，药膏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内敛，表面流转的幽蓝光泽也稳定下来。 成了！蚀脉散解药的主药已成！ 苏静蓉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几乎要将她吞没。她强撑着，用微微颤抖的右手拿起特制的骨勺，小心翼翼地将这融合了致命与生机的药膏，舀入旁边一个早已备好的、内壁刻满繁复古老符文的玉盒之中。药膏入盒，微微颤动，散发出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气息。 这，只是半成品。真正的解药，需要以自身为炉鼎，引动体内蚀脉散剧毒为“薪柴”，与这玉盒中的“凝毒引”药膏相融相生，化死为生！这是《毒经》中记载的秘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万劫不复！必须绝对的静室，绝对的专注，容不得半点惊扰！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肺腑间翻腾的冰寒痛楚，准备起身前往隔壁早已布置好的静室。就在她指尖刚刚触碰到玉盒盖子的瞬间—— “砰！！！” 一声仿佛天崩地裂的巨响，伴随着脚下大地的猛烈震颤，毫无征兆地轰然降临！紧接着，府邸前院方向传来的震天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濒死的惨嚎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小院的死寂，狠狠撞在紧闭的门窗上！ “杀啊——！！” “顶住！顶住！” 苏静蓉的身体猛地一晃！桌上的油灯剧烈跳动，灯影疯狂摇曳！她猝不及防，喉咙一甜，一口带着冰寒气息的逆血猛地涌上！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这口血咽了回去，但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可怕的青灰，额头上青筋暴起！ “四…四姨太！不好了！！” 一个惊恐到变调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院的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一个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冲进来的身影，正是福伯派去给周婉娘送审讯结果的心腹家丁！ “疤脸刘…疤脸刘招了！” 家丁满脸血污，眼神涣散，声音嘶哑破碎，“帮主…黑虎帮帮主…带着大批死士…用火药炸开了大门…杀…杀进来了！挡不住啊四姨太！！” 轰——！ 家丁带来的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静蓉的心口！体内被强行压制的蚀脉散剧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爆发！彻骨的冰寒混合着经脉寸断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噗——！” 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暗红色的、带着冰晶碎屑的污血从苏静蓉口中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和桌案上，触目惊心！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仅存的右手死死抓住桌角，指甲在坚硬的木头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才勉强没有瘫倒。 完了！ 功亏一篑！ 剧毒反噬！最后的时机…稍纵即逝！ 外面是地狱般的喊杀与烈火焚门，体内是彻底失控、疯狂肆虐的蚀脉寒毒！苏静蓉靠在冰冷的桌案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痛苦。她染血的右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伸向桌面上那只盛放着“凝毒引”药膏的玉盒。 那双因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恐惧、绝望早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所取代！如同被逼到悬崖绝境的母狼，獠牙毕露！ 没有静室了！没有时间了！ 要么，此刻搏命，引毒入药，化死为生！ 要么…拖着这副残躯，拉几个垫背的，一起下地狱！ 她猛地抓住玉盒，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丝玉石独有的温润，也带着盒中药膏那冰火交织的诡异气息。 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