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观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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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间转瞬即逝。王家工坊观摩之日的清晨，府内仆役早早洒扫庭除，工坊内外更是收拾得整洁有序。水轮带动下的改良织机已擦拭得锃亮，发出规律而有力的声响。 周婉娘亲自坐镇指挥，安排接待事宜。前厅备好了上等茶点，工坊关键区域也安排了口齿伶俐的管事负责讲解。受邀的宾客陆续抵达，多是京城织造行的同行，以及几位与王家有来往的商贾，工部也来了两位员外郎和一位主事，算是给了不小的面子。 王明柱身着簇新常服，与周婉娘一同在门前迎客，举止从容，言谈得体。不少宾客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近来声名鹊起的王家少爷，见他年纪虽轻，但气度沉稳，应对自如，心下都收起了几分轻视。 观摩的重点自然是那批海外番商订购的“马尼拉麻”帆布。当宾客们看到那粗厚坚韧、与寻常布匹迥异的帆布样品，又亲眼目睹了工坊里处理这种异域纤维的特殊工序和织造过程，皆是啧啧称奇。负责讲解的孙管事事先得了王明柱的提点，着重介绍了王家工坊在研发新型织物上的投入和能力，言语间不卑不亢，既展示了实力，又未过分张扬。 “王少爷这工坊，果然名不虚传。”一位姓李的绸缎商抚摸着帆布样品，感叹道，“这等粗韧之物，虽不及丝绸华美，却别有大用。能接下番商的订单，确有过人之处。” 工部来的张员外郎也微微颔首，对王明柱道：“王少爷此前所呈条陈，提及面料耐用与标准化，观此帆布制作之严谨，可知并非虚言。兵械监那边，对此也很是关注。” 王明柱谦逊道：“大人过奖。王家工坊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力求将份内之事做好罢了。能为朝廷效力，更是求之不得的荣幸。” 流言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不少原本心存疑虑的宾客，态度都热络了许多，纷纷与王明柱和周婉娘攀谈，打探合作的可能。 观摩进行到一半时，林红缨一身利落装扮，悄然来到王明柱身边，低声道：“相公，外围发现几个生面孔，在工坊附近探头探脑，不像寻常百姓，已被我们的人暗中盯住了。” 王明柱面色不变，微微颔首：“知道了，继续盯着，别让他们搅了场子。”他心知，这观摩会果然引来了些不速之客。 就在这时，工坊一角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一名负责搬运纱锭的小工，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手中捧着的几锭棉纱眼看就要砸向旁边正在运转的织机！若是砸中，不仅纱锭报废，还可能损坏机器，更会在这众多宾客面前大大出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身影迅如闪电般掠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几锭棉纱已被稳稳接住。正是林红缨！她不知何时已到了那边，单手托着纱锭，身形稳如磐石。 “毛手毛脚！还不快去干活！”林红缨将纱锭塞回那吓傻了的小工手里，低声斥了一句，随即对周围投来目光的宾客抱拳一笑，“小事一桩，惊扰各位了。” 她这一手，快、准、稳，显露出极佳的功夫底子，更难得的是那份处变不惊的镇定。宾客中响起几声低低的赞叹，看向王家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不同。连工部那几位官员也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 王明柱心中暗赞，林红缨此举，无形中又为王家增添了一份“不好惹”的印象。 观摩会圆满结束，宾客们满意而去，对王家工坊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那些关于“以次充好”、“海外订单是噱头”的流言，自然无人再提。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王明柱和周婉娘都松了口气。 “今日效果不错。”周婉娘轻声道，“尤其是红缨妹妹那一下，恰到好处。” 王明柱点头，刚想说话，却见苏静蓉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廊柱的阴影下。他心中一动，对周婉娘道：“婉娘，你先回去歇息，今日辛苦了。” 周婉娘会意，带着丫鬟自行离去。 王明柱走到苏静蓉身边，只听她低声道：“相公，今日外围那几个探子，跟丢了两个，剩下一个，跟到了城南的一家小茶馆，那茶馆背后，是赵蟠一个远房表亲开的。另外，江南织造局来的人，今日也派人混在围观百姓中，看了许久。” 果然是他们！王明柱眼神微冷。赵蟠贼心不死，江南织造局也来掺和一脚。 “还有，”苏静蓉继续道，“孙管事那边似乎有消息了，关于那白色粉末。” 王明柱精神一振：“走，去书房说。” 书房内，孙管事早已等候在此，见王明柱进来，连忙行礼，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少爷，问出来了！工坊里一个老染匠认出那粉末，说不是石灰，是一种叫‘白硇’的矿物磨的粉，通常用来处理某些特殊皮革，或者……在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用来掩盖某些气味。京城里用这东西的地方不多，城南就一家老皮匠铺子和一个废弃的石灰窑附近偶尔能见到。” 白硇掩盖气味王明柱立刻联想到了苏静蓉提过的迷香“梦甜乡”。难道那些黑衣人与此有关 “那老皮匠铺子和废弃石灰窑，可查过了”王明柱追问。 孙管事道：“老皮匠铺子小的派人去看了，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头，没什么异常。废弃石灰窑那边，红缨太太已经带人去了，还没消息传回来。” 王明柱沉吟片刻，对苏静蓉道：“静蓉，看来我们得去会会那位赵公子了。总得让他知道，王家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 苏静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妾身明白。” 夜幕降临，王明柱站在窗前，看着林红缨带着一身夜露从外面回来，对他摇了摇头，显然在石灰窑那边并无收获。他并不气馁，至少，线索越来越清晰了。赵蟠，江南织造局，迷香，黑衣人……这些散落的珠子，似乎快要被串起来了。他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能打破目前僵局的契机。而他知道，这个契机，或许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