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灵魂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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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签订后，王家工坊的节奏更快了。首批交付的“云锦纹”和帆布进入最后的质检与打包阶段。孙管事几乎住在了工坊，眼睛熬得通红，却不敢有丝毫松懈。那批准备交付给卡洛斯的织机部件与基础图纸，已由王明柱亲自确认，并做了不显眼的暗记，锁入工坊库房最里间的铁柜中，钥匙只有王明柱和孙管事各持一把。 林红缨将护卫分成三班，日夜不停地在工坊与府邸之间巡视。她自己也常常深夜仍一身劲装，带着小队在阴影中穿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药庐失窃的阴影，以及田庄外那来历不明的鸟形标记，都让她心中憋着一股火，誓要将暗处的老鼠揪出来。 这夜，月隐星稀，正是月初，夜色浓得化不开。工坊内，只有少数赶工的区域还亮着汽灯，大部分地方已陷入黑暗，唯有巡夜护卫手中的灯笼，划破一小片黑暗。 子时刚过，工坊西北角堆放废料杂物的僻静处，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墙根滑入。他们动作轻捷，对工坊外围的布局似乎颇为熟悉，轻易避开了两队巡逻的护卫。 为首一人身材瘦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打了个手势，其余几人立刻分散，两人望风，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向库房方向，剩下两人则潜向水轮驱动装置的枢轴处。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库房里的图纸部件，以及破坏水轮驱动，造成混乱，以便趁乱达成主要目的或撤离。 望风的两人伏在阴影中，耳听八方。忽然，其中一人耳廓微动，低喝道：“有人！”话音未落，只听“咻”的一声破空锐响，一支弩箭已钉在他身侧的墙壁上，箭尾急颤！ “敌袭！”望风者惊叫示警。 几乎同时，库房和水轮方向也传来短促的呼喝与金铁交击之声！ “抓贼！”林红缨清亮的厉喝划破夜空，她身影如一道红色闪电，从一处屋顶飞扑而下，手中长棍挟着劲风，直取那名试图撬锁的瘦削蒙面人！ 蒙面人身手极为了得，闻风侧身，手中一柄短刃反撩，与长棍磕出一串火星。他并不恋战，一击即退，口中发出尖利唿哨，招呼同伙。 工坊内顿时大乱！被惊动的护卫从各处涌来，锣声、喊声、脚步声、兵刃碰撞声混作一团。 林红缨紧追那瘦削蒙面人不放，棍影翻飞，将其逼得连连后退。那蒙面人眼看无法得手，又见同伙在库房门口被闻讯赶来的护卫缠住，水轮那边也传来同伴的闷哼声，知道事不可为，猛地掷出几枚烟丸。 “砰！砰！”烟丸炸开，浓密呛人的白烟瞬间弥漫，遮蔽视线。 “闭气！小心暗器！”林红缨急喝，舞动长棍护住周身。待烟雾稍散，那几名蒙面人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滴新鲜的血迹和一把被遗落的带钩短刃。 “追！”林红缨怒喝，带着人就要往外冲。 “穷寇莫追！”王明柱的声音响起，他披着外袍，在几名护院簇拥下匆匆赶来，脸色沉静，“夜黑不明，小心调虎离山。检查损失，清点人数！” 林红缨强压怒火，停下脚步，指挥手下迅速清点。 库房铁锁有撬痕，但未被打开；水轮枢轴处发现被破坏的痕迹，但破坏未彻底，不影响天亮后检修使用；护卫中有三人受了轻伤，所幸无人丧命。来袭者留下了两把特制的带钩短刃和一些血迹。 王明柱捡起一把短刃，在灯笼光下仔细察看。刃身狭长，带有放血槽，柄上缠着防滑的细鳞皮，工艺精良，绝非普通毛贼所用。最关键的是，刃身上靠近护手处，有一个极细微的、与林红缨之前捡到的布片上相似的简化鸟形刻痕！ “又是这个标记！”林红缨凑过来一看，咬牙切齿，“青枭会！” 王明柱眼神冰冷。对方果然动手了，而且目标明确——图纸部件和工坊要害。若非林红缨防范严密，今夜恐怕真要遭殃。 “红缨，加派双岗，仔细搜查工坊内外，看有无遗漏或他们留下的其他东西。受伤的兄弟赶紧包扎。”王明柱沉声吩咐，“另外，立刻派人去怀远驿暗中查看，卡洛斯等人是否安在，有无异动。”他必须排除卡洛斯与此事相关的可能性，尽管直觉告诉他可能性不大。 “是！”林红缨领命而去。 王明柱又对闻讯赶来的孙管事道：“孙管事，天亮后，立刻检修水轮。库房里的东西，加一道暗锁。这几日工坊出入人员，严加盘查。” 回到府中，已近黎明。周婉娘早已起身，正在前厅焦急等候，见王明柱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 “相公，可有人受伤损失如何” 王明柱将情况简要说了，周婉娘听得心惊，蹙眉道：“这青枭会，究竟受何人指使江南那边刚消停，难道又换了新主子” “不管是谁，爪子伸到我王家工坊里来了，就得给他剁掉！”王明柱语气森然，“婉娘，府里也要再查一遍，尤其是下人房和偏僻角落。我怀疑，药庐失窃，或许也与这些人有关，里应外合。” 周婉娘神色一凛：“妾身明白。” 天光微亮时，去怀远驿查探的人回来了，禀报说卡洛斯及其随从昨夜都在驿馆内，未曾外出，亦无异样。里希特倒是出去赴了个宴，但很早就回了。 王明柱心下稍安。至少，目前看来不是合作方搞鬼。 苏静蓉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书房外廊下。王明柱走过去。 “静蓉，青枭会这边，可能查到更多” 苏静蓉微微摇头：“青枭会行踪诡秘，接活不问来由，只认钱。要查幕后主使，需从其近期接触的人和资金流向入手，需要时间。” “尽快。”王明柱道，“另外，想法子查查，京城里最近是否还有其他人家遭遇类似夜袭或失窃，尤其是与工坊、新技术有关的。” “是。” 王明柱站在晨光中，看着工坊方向升起的袅袅炊烟（工匠们的早饭）。一夜惊扰，并未打乱那里的节奏。但暗处的敌人显然已经按捺不住，从窥伺转为动手了。 图纸部件和水轮，一个是合作的筹码，一个是工坊的命脉。对方胃口不小。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力量。既然对方亮出了獠牙，那他也不会再客气。无论是青枭会，还是躲在他们身后的黑手，他都要揪出来。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但王家的船，绝不会因此而倾覆。相反，他要借着这股逆风，将船驶得更稳，更远。只是，这航程中，注定要掀起些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