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切选择都需要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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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林小姐说出“让我想一想”之后，车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其实森川小夜子自己也不好受。她被夹在父母的担忧和已被她视作妹妹的林小姐之间，左右为难。 父母的顾虑她完全理解——他们是怕她被骗。 而林小姐的犹豫她也能体会——那种超越常理的能力，本就不该轻易暴露于人前。更何况，一个为求学远赴异国、举目无亲的女孩，又能有多少安全感呢 趁着林小姐还在沉思，森川小夜子刚想替她做出决定，下定决心要替林小姐回绝父母的邀请。 大不了.......这两天先不和父母联系了，等林小姐陪自己解决完这件事再说。 “要不——” “我答应了！” 森川小夜子刚开口，却见方才还一脸犹豫的林小姐忽然抬起头，语气异常坚定。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下反而轮到森川小夜子犹豫了。 林小姐摇了摇头，看着森川姐反而为自己担忧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暖心。 “我可是要狠狠敲森川叔叔和阿姨一笔竹杠的哦～森川姐不会心疼吧”她挥动着小臂，故意摆出一副‘狮子大开口’的夸张表情。 虽然心里仍有些放心不下，但既然林小姐已经做出了决定，森川小夜子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看着她那副可爱的模样，她只好笑着应和：“那你可得多要一点。” 汽车重新启动、接着缓缓掉头，又是二十分钟的车程，与来时的方向完全相反。 林小姐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森川姐内心对父母的安排有些抵触，才下意识选择了更远的餐厅。 一路上，森川姐大致向她介绍了自己的父母和家庭背景。 据她说，母亲是位典型的大和抚子，性格温柔娴静；父亲则性情温和，所以不会特意为难她。 家里经营着一家美术馆，父亲身兼美术馆理事和大学教授，母亲则是作曲家。此外还有一些其他产业，但都委托中介公司代为管理运营。 林小姐大概明白森川姐爱看录像带的爱好是从哪儿来的了。 大致了解了森川姐的家庭情况后，林小姐稍稍安下心来。对于从小就被她那“显眼包”老爹带着出入各种场合的她来说，应付长辈早已是轻车熟路。 汽车缓缓驶入一片宁静的居民区，林小姐还在猜测接下来要去的是温馨的家庭餐馆，还是那种注重环境与情调的“私人厨房”。 ——结果都不是。 由縁别邸代田——这是眼前这座温泉酒店的名字。 从古色古香、仿旧式建筑的外部入口步入，沿着一条长廊般的通道走向建筑内部。 在仲居的引导下，林小姐在前台领取了温泉设施的卡式钥匙。 仲居——是指在日式旅馆担任服务员的女性，类似的有老板娘的称呼是‘女将’，而年轻一代的接班人则成为‘若女将’ 这类店铺主要面向那些想去泡温泉却没有足够时间的人，提供“日帰り”服务——即当天往返的温泉体验。说得直白些，大概类似于高级版的‘澡堂’。 但很多人，包括林小姐自己——偶尔也会追求这种风花雪月的仪式感。 踏入餐厅，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整体氛围很像箱根的温泉旅馆，宁静而雅致，算是她比较中意的类型。 她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要自己一个人再来好好体验。 看着身旁牵着她的森川姐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林小姐也干脆放松下来，任由她带着自己往前走。 走到一处隔间前，仲居轻敲了几下门，随后为两人拉开移门，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悄步退去。 踏入隔间，只见餐桌对面坐着三位身着浴衣的中年人。从他们头顶隐约升腾的淡薄白雾可以看出，三人应是刚泡完温泉不久。 左侧是一位沉静端正的中年男子；中间则是一位气质温润，带着银丝眼镜看起来富有学术修养的男人。 至于右侧的那位夫人——林小姐侧头看了看身旁仍牵着自己的森川姐，又悄悄望向对方。 除了气质更为温婉成熟、眉间多了几道细纹以及发色不同之外，森川姐几乎与这位夫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心知这定然是森川姐的母亲，林小姐还是微微欠身，用敬语向三人寒暄，随后笑着说道： “您一定是森川姐的姐姐吧” 接着她又望向中间那位男士，认真说道：“我承蒙森川姐许多照顾，多亏了您的教导。” 至于坐在右侧的那位，经森川姐小声提醒，林小姐得知他是她父母的世交，一位就职于某处神社的宫司。 ‘看来这位就是今天的‘面试官’了。’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小姐只好也说了几句得体的恭维。 在场众人自然心知肚明这只是场面话，却还是纷纷露出了笑意。 三人原本因见到林小姐青涩外貌而流露出的些许错愕，也被悄然藏了起来。 落座后，森川姐便主动介绍起林小姐，言语间满是呵护。 但清楚眼下实是‘面试’的林小姐，对这种下意识的保护反而有些无奈。 她望着面前精巧却份量矜持的怀石料理，暗下决心：还是尽快结束这场‘面试’，再去麦o劳填饱肚子比较实际。 毕竟怀石料理做出来的目的就不是让人吃饱的。 “怀石”二字，本指的是佛教僧侣坐禅时，为抵御饥寒而置于腹部的暖石。 因而怀石料理能让人品出禅意、悟出境界、吃出风雅——唯独吃不出饱腹感。 林小姐悄悄在桌下捏了捏森川姐的手，趁她话音稍顿，从容开口： “很高兴在森川姐心里我这么优秀，有些优点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呢。” 对于她略带调侃的打岔，森川姐反手轻轻掐了她一下，像是嗔怪。 林小姐抬眼望向桌对面三人，决定开门见山： “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三位叔叔阿姨。既然大家都坐在这里，我想您几位已经清楚森川姐的情况，也相信这不是简单的幻觉或癔症。” 见三人微微颔首，她继续说道： “森川姐也和我提过，今早她去神社祛邪，效果并不理想。若不是提起我，想必接下来叔叔阿姨会带她去更知名的神社，或是托人寻找其他解决方法吧” “我就直说了：依靠普通神社解决森川姐问题的可能性很低。各位都是本地人，应该比我这外国人更清楚——如今许多神社的运营方式，其实与普通企业并无不同。” 这时，那位宫司缓缓开口： “确实如你所说。如今许多神社已彻底商业化，不少神职人员只是从大学神学部毕业，与其说是神职人员，不如说是文科出身的一般职员。但也存在少数家族传承式的神社。” “但问题在于——时间，”林小姐一针见血地指出核心，“我们只剩下四天。森川姐已经没有余裕去外地的大型神社或民间到处碰运气了。” 森川夫人终于轻声开口，她微微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小夜子这孩子.......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言语间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坐在一旁的森川先生也接话，语气温和却郑重：“小夜子向我们推荐您之后，实在让我们心生希望。中臣也和我们说过，如今一般的神社很难解决小夜子的麻烦.......如今我们只能拜托您了。” 森川夫妇二人的言辞态度极为恳切。 而林小姐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原来这位宫司姓中臣.....’八幡神社的宫司.......似乎就姓中臣 “小林——像小夜子一样称呼你，没关系吧”中臣宫司神情肃然，开口问道，“请问，你是道教的道士吗我一直非常仰慕道教文化，看来今日终于能得偿所愿。” 林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干巴巴地回答：“我不是道士......只是来留学之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学到了一点阴阳术的皮毛。” 这理由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敷衍。秉持‘多说多错’的原则，她决定直接快进到展示环节： “叔叔阿姨，我可以展示我的能力，但事后需要大家签订一份保密契约。” 见三人纷纷点头应允，林小姐也懒得琢磨他们是真心答应、权宜之计，还是根本没当回事。 她不再多言，直接低声念诵起祝词。 随着她清冷的吟诵声在隔间中回荡，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一种刺入骨髓的阴冷无声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宛若生命正被某种无形之物悄然汲取。灯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桌椅下的影子似乎也在扭曲摇摆，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正悄然蠕动。 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噤若寒蝉。 他们清晰地看到几节灰白色的骨藤自林小姐的小指缓缓延伸而出，如活物般在半空中幽幽摆动。 藤身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骨节，末端尖锐如蛇信，带着一种非人的饥渴感徐徐摇曳，仿佛毒蛇锁定猎物前的蓄势待发。 中臣宫司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襟；森川夫人下意识地靠向丈夫，呼吸微促；森川先生则挺直了背脊，目光紧紧盯着那违背常理的造物，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祝词中‘黄泉津大神之咒’几个字清晰可辨，更让他们知道了这份寒意来自于幽冥。 万幸的是，林小姐在最后一步前停了下来。 骨藤随之缓缓收回，重新化作她小指上一道淡去的刺青，最终消失不见。 桌对面的三人一时仍难以回神，虚脱般地冒着冷汗，脸上惊惧未消。 与中臣宫司那掩不住的震惊不同，森川夫妇在最初的恐惧之后，眼中竟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欣喜与安心。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森川小夜子，目光中充满了找到希望的慰藉。 “呃......叔叔阿姨关于契约的事........”林小姐看着三人失态的反应，有些犹豫地开口。 森川夫妇忙不迭地点头应允，生怕晚了一秒林小姐就会改变主意。 毕竟，无论神社的仪式阵仗多大、吟诵的祝词多么繁复冗长，其带来的震撼，都远不及亲眼目睹那自幽冥而来的骨藤更直击灵魂。 中臣宫司几番张口，似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欲言又止，化为一个郑重的颔首。 见三人都已应允，林小姐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念起凭依的咒文。 几乎是在祝词落下的瞬间，在对面三人专注的注视下，“林小姐”的周身气场陡然一变。 她双手随意地撑在桌面上，抬起脸时，目光已褪去先前的青涩，转而染上一种慵懒又游刃有余的神采。 “嗯——”她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那就开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