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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荒原上的绿灯笼 昆仑山脚下的草甸子黄中带绿，像块打了补丁的粗毛毯。三十多头牦牛正埋着头啃草，尾巴甩得像拨浪鼓，驱赶着嗡嗡叫的牛虻。领头的公牦牛叫“铁头”，脑袋上的角跟弯刀似的，鼻中隔穿了个铜环，走起路来“哐当”响。 突然，铁头的耳朵往前一竖，鼻子使劲嗅了嗅——风里飘来股腥味儿，跟去年咬死小羊羔的那伙狼一个味儿。它猛地抬起头，嘴里的草沫子往下掉，只见远处土坡上蹲着三只狼，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绿灯笼。 “哞——！”铁头低低地吼了一声，前蹄在地上刨出个坑。牛群立刻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土坡。最小的牛犊吓得往母牛肚子底下钻，母牛用下巴蹭着它的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 狼们慢慢站起身，弓着背往前走，尾巴夹在腿中间，像三条贴着地面滑行的黑布条。最壮的那只头狼歪着脑袋，盯着铁头的铜环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是在试探。 铁头往前跨了一步，把牛群护在身后。它没像往常那样甩角，而是沉下身子，鼻孔张得老大，呼出来的白气在凉空气里成了白雾。牛群跟着它的动作，慢慢围成个半圆，把牛犊圈在中间，粗粗的牛腿像木桩子似的扎在地上。 头狼在牛群周围转了两圈，爪子刨得地皮沙沙响。它猛地扑向左边的母牛，母牛“哞”地一叫，扬起前蹄就踹。头狼赶紧往后一跳，差点被牛蹄子踩着。铁头趁机冲上前，脑袋一低，铜环“当”地撞在石头上，吓得头狼连连后退。 就这么对峙了一袋烟的功夫，狼们始终找不到下嘴的地方。草甸子上越来越冷，风刮得狼毛乱飘。头狼不甘心地叫了几声，见牛群纹丝不动，最后夹着尾巴，一步三回头地钻进了荒原深处。铁头“哞”地叫了一声，牛群这才放松下来，继续低头啃草，只是尾巴甩得更勤了。 第二章 逃跑的羊粪蛋 百里外的另一块草甸子，草长得跟麦苗似的旺。这里的牦牛群有五十多头，领头的公牦牛叫“大花”，身上的毛黑白相间，像穿了件花棉袄。这会儿它正带着牛群吃草，时不时甩甩尾巴，驱赶着围着它打转的马蝇。 突然，大花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不好！是狼味儿！它猛地抬起头，看见西边的山坳里窜出四只狼，其中两只瘦得皮包骨头，跑起来像两道黑色的闪电。 “跑！”大花脑子里“嗡”的一声，也没细看狼有几只，撒丫子就往东边跑。牛群一看领头的跑了，顿时炸了锅，几十头牦牛踩得草甸子“噗噗”响，扬起的尘土能盖住半边天。 狼们眼睛都亮了，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嗬嗬”声，跟在牛群后面追。大花跑在最前面，蹄子踩断了不少草，心里只想着：跑快点，再跑快点！它没注意到，牛群里有头老牦牛，去年冬天生了场病，现在跑起来直喘粗气，渐渐落在了后面。 “嗷呜——！”头狼一声嚎叫，四只狼立刻分成两组，两只去追大花，两只盯上了老牦牛。老牦牛见狼扑过来，吓得浑身发抖，想跑却迈不开腿，只能低下头，用角对着狼，发出绝望的“哞哞”声。 一只狼猛地扑向老牦牛的后腿，老牦牛一蹄子踹过去，却踢了个空。另一只狼趁机咬住了它的尾巴，疼得老牦牛原地打转。就这样，四只狼围着老牦牛又咬又扑，老牦牛虽然用角顶翻了一只狼，却挡不住另外几只，渐渐没了力气，“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眼睛还瞪得溜圆。 大花带着牛群跑出去三里地，才敢停下喘气。它回头一看，老牦牛没跟上来，远处的草甸子上，几只狼正围着什么东西撕咬。大花心里一沉，却不敢回去，只能带着剩下的牛群，慢慢走进了暮色里。 第三章 牛蹄印里的道理 后来，这两个故事在牧人的帐篷里传开了。有个老牧人一边鞣皮子一边说：“铁头那伙牛，知道狼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你越跑，它越追；你站住了跟它怼，它反而不敢上前。” 他指着帐篷外的牛圈说：“就像圈里的小牛犊，刚生下来怕人，你一追它就跑，越跑越怕。可要是你蹲下来，给它把草料，它反倒会凑过来闻闻你的手。” 另一个牧人接过话茬：“大花那伙就吃亏在慌了神。狼最会瞅空子，你队伍一乱，落单的准遭殃。去年我家羊群遇着狼，带头的公羊要是站住了抵角，狼根本近不了身；要是带头跑，准得丢几只羊。” 老牧人把皮子往地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人跟牛一个理儿。前阵子我儿子在矿上遇着难处，愁得吃不下饭，想撂挑子回家。我跟他说，你越躲，事儿越像狼似的追着你；你咬咬牙站住了，说不定能闯出条道来。” 正说着，帐篷外传来牛犊的叫声。老牧人掀开门帘一看，只见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小牛犊，正用脑袋拱着块挡路的石头，拱一下，石头动一下，拱了七八下，石头终于滚到了一边。老牧人笑了：“你看，这牛犊子都知道，挡路的石头，躲是躲不过去的，得硬着头皮拱开它。” 尾声：荒原上的生命课 昆仑山的雪水年年化，草甸子绿了又黄。牧人们常说，牦牛和狼的故事，其实是老天爷写在荒原上的课本。铁头的牛群懂得“站住脚跟”的道理，就像人在难处里沉住气；大花的牛群吃了“慌不择路”的亏，就像人在压力下乱了分寸。 生活里的“狼”各式各样——是解不开的数学题，是干不完的活儿，是心里头的愁疙瘩。有时候你觉得它龇着牙扑过来了，吓得想撒丫子跑，可你越跑，它追得越紧；等你喘口气站住了，才发现它不过是纸糊的老虎，你一跺脚，它就往后退。 就像老牧人说的：“荒原上的风再大，也吹不散站着的牦牛；心里的坎再高，也难不倒敢迈腿的人。”那些在草甸子上站出来的牛，最终嚼到了最肥美的草；那些在生活里挺起身的人，也总能看见更亮的天。 此刻，昆仑山的月亮升起来了，照着草甸子上深深浅浅的牛蹄印。有的蹄印歪歪扭扭，是逃跑时踩出来的；有的蹄印又深又稳，是对峙时扎下的。而牧人的帐篷里，油灯还亮着，老牧人正在给孙子讲那个关于牦牛和狼的故事，讲到铁头带领牛群赶走狼时，小家伙的眼睛里，也亮起了像绿灯笼一样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