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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寒风像裹着冰碴子的鞭子，抽打着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村东头那两间孤零零的土坯房，在夕阳残照里更显破败。 沈星澜推开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腐朽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她面色不变，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屋顶茅草稀稀拉拉，能望见灰蒙蒙的天光；土坯墙壁裂着能伸进手指的缝，冷风飕飕地往里钻；屋里空荡得可怜，只有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一个塌了半边的土炕，以及角落里堆着的不知名的破烂杂物。 这便是她，沈星澜，在此界的起点了。 “星河剑尊”的道场曾俯瞰星海，云阙仙宫亦曾如履平地。此刻面对这人间至陋之居，她心中并无多少落差带来的波澜，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至少，头顶有片瓦，身后无追兵，不必再时刻伪装，看人脸色。 她挽起那身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袄袖子，露出瘦削却已不再冻得青紫的手腕。先从院里那口老井打了水，又悄悄混入些许灵泉水，开始清理。 灵泉似有涤尘之效，抹布所过之处，霉斑消退，连那顽固的污垢也轻易脱落，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驱散了沉郁的霉味。 她的体力也远胜昨日，虽然这身体依旧单薄得像张纸，但内里那股生机勃勃的力量感，让她动作利落而稳定。 忙碌了近一个下午，小屋总算有了几分模样。炕上铺了分家得来的、虽然硬邦邦但洗得发白的旧褥子；破桌子用石头垫稳了；几个豁口的碗和那口黑铁锅也擦洗得干干净净，摆在灶台边。 “咕噜……”腹中传来清晰的鸣响。分得的那六十斤带壳的玉米碴子和三十斤冻得硬邦邦的土豆，是接下来一整个寒冬的口粮，必须精打细算。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积雪覆盖的田埂边，依稀能看到几丛顽强存活的荠菜和苦麻子，叶子枯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拿起一个小筐，走到院外，熟练地用手扒开积雪，将那些瘦弱的野菜连根挖起。动作间，带着一种与这具身体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精准。 回到屋内，关好房门。她心念一动，带着那几棵恹恹的野菜进入了灵源空间。 空间内依旧安宁，雾气在边界缓缓流淌。中央那眼灵泉无声涌动，氤氲着令人毛孔舒张的生机。旁边的黑土地黝黑发亮，等待着播种。 她蹲下身，将一棵最蔫黄的荠菜小心栽种下去，然后取来一片宽大的树叶，舀起少许灵泉水，均匀地浇在根部。 奇迹在她眼前绽放。 那棵荠菜仿佛被注入了洪荒之力，枯黄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鲜翠，继而舒展开来，变得肥厚油亮。 它没有停止，继续抽出一根细长的薹，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花，结出心形的角果，最终，成熟的种子簌簌落下，完成了一个生命轮回。 而落在黑土地上的种子，沾着未干的灵泉水，竟迅速破土，再次长出两片嫩绿的新芽！ “非是时间规则，而是极致的生命元气催化，强行加速了生长进程……”沈星澜眸中精光一闪，心中了然。这灵源空间，不仅是疗伤圣地和储物之地，更是一个足以逆天改命的“造化之田”！ 强压下心头的激荡，她将其余野菜如法炮制。看着它们迅速变得青翠欲滴，鲜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她知道，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已得到解决。 她采摘了最鲜嫩的一批，退出空间，洗净后放入锅中，又悄悄掺入少许灵泉水，煮了一锅清澈的野菜汤。 没有油，也没有盐，但汤水入口，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与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中，化作温润的气流，滋养着四肢百骸。 她能感觉到，力气在一点点凝聚，手脚的冻疮处传来麻痒的愈合感，连视线似乎都清明了几分。 坐在收拾干净的炕沿，沈星澜开始冷静规划。现在利用空间确保食物，暗中改善体质，恢复最基本的自保之力（至少需达明劲），并熟悉环境，融入其中，不露异常。 同时寻找获取肉食、药材的途径，加速修炼，并留意原主父母可能遗留的线索。 她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劲，开始按照简化后的《星辰九转》基础法门，引导其在特定的经脉中缓缓运行。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哭嚎和激烈的吵骂声，混合着村民的喧哗，从沈大富家的方向隐隐传来，打破了村庄黄昏的寂静。 沈星澜缓缓睁开眼，眸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冷然。 她知道，她昨夜借着空间之便和初步恢复的身手，潜入沈大富家，将分家协议里规定要归还她的那部分钱和少量口粮“提前取回”所引发的风暴，终于降临了。 ------ 院子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李老癞穿着一件油腻腻的旧棉袄，头上还缠着昨天被沈星澜“不小心”用石头蹭破皮的布条，此刻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沈大富和王金花的鼻子，唾沫横飞： “沈大富！王金花！你们两个丧良心的玩意儿！拿了我老李的钱和粮，现在想不认账！我告诉你们，没门！今天不把老子的钱粮吐出来，老子就跟你们没完！让你们在靠山屯彻底臭大街！”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本家的愣头青侄子，也是横眉立眼，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王金花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哎呦喂！可冤死个人喽！李老癞你个杀千刀的！那钱和粮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塞过来的，现在婚事黄了，你还有脸来要那死丫头片子自己跑了，关我们什么事啊！我们的钱和粮也不见了啊！指定是招了贼了！你不去抓贼，来找我们算什么本事！” 她绝口不提自己已经拿不出钱粮的事实。 沈大富脸色蜡黄，搓着手，佝偻着腰，试图跟李老癞讲道理：“他李叔，你…你消消气。你看这事闹的…我们家…我们家也遭了贼啊，真是拿不出来了……要不，容我们几天，容我们几天想想办法” “放你娘的屁！”李老癞一口浓痰啐在沈大富脚前，“遭贼咋就那么巧老子昨天来迎亲你们家就遭贼骗鬼呢！我看就是你们这对黑心肝的夫妻想昧下老子的钱！我告诉你们，今天见不到钱粮，我就去公社告你们！告你们诈骗！搞破鞋！” “搞破鞋”这三个字一出，围观的村民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和议论。 “啧啧，瞧这事儿闹的……” “沈大富家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喽！” “该！让他俩心黑，想把侄女往火坑里推，报应！” “李老癞也不是啥好东西，活该！” “听说分家的时候，星澜丫头那钱和粮食，他们当场就拿不出来了，看来是真没了” “谁知道呢，没准真招贼了不过这贼也挺仗义，哈哈！” 人群里，小豆子和其他几个半大孩子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学着王金花拍大腿的样子。张寡妇和几个妇女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低声交换着眼神，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生产队长赵满屯和村支书李建国也闻讯赶来，站在人群外围，脸色铁青，但没有立刻上前制止，显然也想让这对夫妻好好吃点苦头。 “我跟你拼了！”王金花被李老癞骂得急了眼，又见村民指指点点，羞恼之下，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就朝李老癞脸上挠去！ 李老癞猝不及防，脸上顿时多了几道血印子，火辣辣地疼。他“嗷”一嗓子，也彻底怒了：“臭婆娘！你敢挠我！” 反手就是一推。 王金花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进院墙根的鸡屎堆里，沾了一身的污秽，顿时哭嚎得更响了。 沈大富见自己婆娘吃亏，想上前帮忙，却被李老癞带来的两个侄子一把推开，摔了个四脚朝天，旧棉裤的裤裆处肉眼可见地湿了一小片，竟是吓得尿了裤子。 “哈哈哈！”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更大的哄笑。 “尿裤子了！沈大富吓尿裤子了！” “窝囊废！” “李老癞，你把他婆娘推鸡屎里了！” 李老癞自己也愣了，看着坐在地上沾满鸡屎、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王金花，又看看裤裆湿漉、面如死灰瘫在地上的沈大富，再看看周围哄笑的村民，他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这架打得，忒埋汰！ 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指着沈大富夫妻骂道：“呸！一对没用的东西！老子懒得跟你们动手，脏了我的手！我告诉你们，三天！就三天！要是见不到老子的钱和粮，咱们公社见！不把你们送去劳改，我李字倒过来写！” 放完狠话，李老癞也觉得再待下去丢人现眼，招呼着两个侄子，骂骂咧咧地挤开人群走了。 留下沈大富和王金花，一个瘫在地上失魂落魄，一个坐在鸡屎堆里嚎啕大哭，承受着村民们毫不留情的嘲笑和指点，真真是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村支书李建国这才黑着脸走上前，对周围村民挥挥手：“行了行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 他又低头对沈大富夫妻厉声道：“还不赶紧起来！还嫌不够丢人拿不出钱粮，就赶紧想办法！别在这儿现眼！” 人群渐渐散去，带着满足的谈资。这场闹剧，成了靠山屯这个冬日黄昏最“精彩”的节目。 ------ 远处的哭嚎和喧闹渐渐平息。 沈星澜收回感知，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让他们自食其果。 她重新闭上双眼，心神沉静，引导着体内那丝气劲，继续在经脉中缓缓游走。 屋外，寒风卷着最后的笑骂声远去，夜色悄然降临。 屋内，一灯如豆，少女静坐，身周似有无形的气旋微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