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搭档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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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纸档案袋的封口被解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一股混合着纸张陈旧气味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将五年前那个绝望的夜晚，直接带到了沈清音的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最上面是一叠现场照片的复印件。废弃工厂内部，锈迹斑斑的机器，满地狼藉的杂物，以及……地面上用白粉笔勾勒出的人形轮廓。那是陈子安最后倒下的地方。照片角度客观而冰冷，但沈清音仿佛能透过这些黑白影像，看到当时飞溅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感受到陆琛冲进来时，那瞬间撕裂心肺的痛楚与愤怒。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下面的物证清单和报告。现场提取到的脚印杂乱无章，属于多个不同的人（后来证实大多是之前进入工厂的流浪汉或探险者），无法甄别出凶手的。搏斗痕迹主要集中在人形轮廓周围，找到几缕不属于陈子安的衣物纤维（材质普通，无法溯源），以及一枚部分模糊的、不属于警用规格的鞋印（推断为43码左右运动鞋）。凶器未能找到，陈子安的配枪至今下落不明。 这些物证，当年显然未能指向明确的嫌疑人。 沈清音的注意力，落在了档案袋最底下，那本薄薄的、封面已经有些卷边的黑色硬皮笔记本上。这是陈子安的私人调查笔记。 她拿起笔记本，指尖能感受到封皮的粗糙和岁月的痕迹。翻开第一页，是陈子安略显潦草却有力的字迹，记录着对第一名受害者苏晓雯社会关系的初步排查。后面依次是林晓薇、赵雪……笔记详细，条理清晰，能看出他是一个认真且富有经验的警察。 但随着案件陷入僵局，笔记的字迹开始变得有些浮躁，出现了大量被划掉的推测和问号。压力，透过纸张传递出来。 在笔记的后半部分，出现了关于那个“通灵大师”的记录。 “3月15日，线人‘老鼠强’介绍，接触一名自称‘玄真子’的大师，言能沟通亡灵，指认凶徒。其言凿凿，提及红衣象征‘未尽的姻缘’，凶手与‘水’有关……虽觉荒谬，然线索已断，或可一试” “3月18日，再见‘玄真子’。其描述凶手相貌：瘦高，左眉有痣，惯用左手。要求供奉金器及受害者贴身衣物‘做法’……疑为骗术，但……” 笔记在这里停顿，后面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 沈清音的心沉了下去。显然，陈子安在巨大的压力下，内心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他明知可能是骗局，却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甚至可能已经付出了金钱，并且……在犹豫是否要按对方的要求，去获取受害者的贴身衣物 这撕掉的几页，记录了他最终决定独自行动前的挣扎与决策吗 她继续往后翻，在笔记的最后一页，没有日期，只有一行字，写得极其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工厂……水塔……必须去……” 工厂……水塔…… 沈清音的目光猛地投向那些现场照片。在工厂区域的远景图中，背景里确实矗立着一个早已废弃的、锈蚀斑斑的旧水塔。 “玄真子”指引他去的地方，就是那里！而凶手，或者说那个伪装成“玄真子”的凶手，就在水塔附近设下了陷阱！ 她拿起那张带有水塔的现场照片复印件，仔细端详。水塔很高，下面是巨大的混凝土基座，周围堆放着废弃的建材和垃圾。照片是白天拍摄的，光线充足，但水塔内部和基座下方的阴影区域，依旧是一片看不清的黑暗。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触碰着照片上水塔的影像。 没有预兆地，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土的气息，猛地灌入她的感知！紧接着是剧烈的、窒息般的痛苦，以及一种……从高处坠落般的失重感！视野是颠倒、旋转的，最后定格在一片模糊的、晃动的暗红色光影上，像是透过晃动的血液看到的夕阳…… “呃！” 沈清音猛地缩回手，扶住额头，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她几乎从椅子上滑下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那不是陈子安的视角！陈子安是在地面被杀害的！ 刚才那一瞬间感知到的……是凶手的视角！他从水塔上，看着陈子安或者……他是在那里抛掷了什么那暗红色的晃动光影……是什么 “你怎么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清音抬起头，看到陆琛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她的工位旁，眉头紧锁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额角的冷汗。 她的目光还残留着刚才感知到的惊悸，一时间无法完全聚焦。 “水塔……”她喃喃道，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微颤，“陈警官……不是在地面……被杀的吗” 陆琛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他一把抓起沈清音面前那张带有水塔的照片，声音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弦：“法医报告和现场血迹分布都证明，子安是在地面遇害。你为什么这么问” 沈清音看着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知道无法隐瞒。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我刚才碰到这张照片，感觉到……一种从高处往下看的视角，很冷，还有……一种像是从高处掉下来的失重感，最后看到的……是晃动的，暗红色的光……” 她无法描述得更清晰，那种感觉破碎而混乱，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 陆琛死死地盯着她，又低头看向那张照片，捏着照片边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高处……水塔……暗红色的光…… 这些词语，与他所知的现场情况格格不入，却又像鬼魅般，撬动了他固守了五年的认知。 难道……子安的死，还有隐情现场……并非他看到的那样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射向沈清音，那里面充满了怀疑、挣扎，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关于真相的可怕猜想。 “你确定”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微弱的希冀，或者说……恐惧。 沈清音迎着他复杂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确定……感觉到了一些东西。来自……那里。”她的指尖，再次轻轻点向照片上那个锈迹斑斑的旧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