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冰心与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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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澈气息微弱地倒在怀中，鲜血浸透衣襟的景象，如同梦魇般烙印在鹿云兮脑海。她强压下翻涌的心潮，以最快速度进行急救。清理那狰狞伤口时，她敏锐地察觉到，除了严重的内外伤，更棘手的是那股因强行催动天狐血脉而躁动不安、几近失控的妖力。这才是最致命的隐患。 她先以金疮药与生肌散处理外伤，又炼制了温和的“蕴神养脉丹”修复其内腑。但面对躁动的血脉，寻常丹药收效甚微。看着云澈昏迷中仍因体内痛楚而紧蹙的眉头，一个丹方名称浮上心头——隐元丹。 此丹不仅能极致收敛气息，更有固本培元、安抚异种能量之奇效，正是稳定云澈血脉的关键。然而，炼制隐元丹需“冰火同炉”之术，对时机把控要求苛刻，且主药“幽影草”仅得一株，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必须有两枚以上的成丹。 她必须成功。 将云澈妥善安置后，鹿云兮首先炼制的，是提升身法的“雷影丹”。她将所需药材一一摆开，目光落在中央那尊暗红色的赤焰炉上。指尖轻触炉身，能感受到其内里优化后的符文阵列正隐隐共鸣，等待着丹火的唤醒。 她屏息凝神，掌心丹火吞吐，精准投入炉内。赤焰炉果然非同凡响，几乎在她丹火进入的瞬间，炉内温度便均匀而迅速地攀升至所需状态，火力稳定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远非她过去使用的普通丹炉可比。这让她对火候的掌控，凭空增添了三成把握。 她首先投入的是主药“风雷隼精血”。此物蕴含风雷之力，极为狂暴，寻常丹炉难以承受其能量冲击，稍有不慎便会炸裂。然而，赤焰炉炉壁光华流转，那些被沈星河亲手优化的符文亮起微光，竟形成一股无形的束缚力场，将试图四散冲突的风雷之力牢牢锁在炉心，使其狂暴的能量被完美引导向提纯与融合，而非毁灭。 鹿云兮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想起沈星河将此炉赠予她时那和煦的笑容与“举手之劳”的谦辞。这份人情，她终究是欠下了。思绪只一闪而过，她立刻收敛心神，全神贯注。 紧接着，“雷纹草”、“迷踪花”等辅药被依次投入。赤焰炉内，不同属性的药液在稳定而精纯的火力包裹下，如同被无形的手轻柔梳理，融合过程顺畅无比。炉身那嵌入的“聚灵暖玉”此刻也发挥作用，散发出温和的灵力波动，进一步抚平了药性中细微的躁动，使得药力融合更加完美。 最终，当鹿云兮打出最后一道凝丹诀时，炉内隐隐有风雷之音与道道残影闪过，三枚通体萦绕着淡青色光晕、表面有电纹流转的丹药骤然成型，丹香清冽，隐带破空之势。 雷影丹，成！ 品质赫然达到了上品。鹿云兮深知，若无赤焰炉稳定火力、束缚狂暴能量、辅助药性融合，绝难如此顺利炼制出此等品质的灵丹。沈星河这份“顺手为之”的礼物，真是对她帮助颇大，这份人情和心意，自己一定要找机会相报。 定了定神，她又凭借赤焰炉与精妙控火术，炼制了一炉增强剑道感知的“剑心通明丹”，品质皆达上品。 接下来，便是重中之重——隐元丹。 她静心凝神，先将七味辅药逐一提纯。然后，取出了那株得自黑市的“幽影草”。草药离盒的瞬间，周围光线都仿佛扭曲了一下。鹿云兮指尖萦绕起极寒丹火，小心翼翼萃取着幽影草的隐匿精华，整个过程如同冰雕绣花。 待到暗影液团成形，她眼神一凛，手法骤变！丹火瞬间由极寒转为至阳，炉温飙升！她以神识为引，操控着暗影液团与辅药液，猛地投入至阳丹火核心！ “嗤——”剧烈冲突在丹炉内爆发。鹿云兮汗湿额角，“玲珑道心”运转到极致，神识如网，牢牢掌控着药液融合，引导极寒与至阳在冲突中构筑那微妙的平衡。 当丹炉震动平息，一股内敛玄妙的气息弥漫开来。炉盖开启，三枚通体灰蒙蒙、毫不起眼的丹药飞出。隐元丹，成！ 虽仅得下品，其特有的隐匿道韵已然具备。 她立刻将一枚隐元丹给昏迷的云澈服下。丹药入体，他那躁动不稳的气息迅速平复、内敛，连紊乱的灵力都变得沉稳。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鹿云兮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轮值雪剑峰的时辰将至，她匆匆赶往那处山崖。 与以往不同，今日山崖附近多了几道徘徊的身影。鹿云兮恍若未觉，平静坐下，取出一卷《百草图谱》安静翻阅，借此平复连日焦灼。她眉宇间未散的忧色与偶尔的失神，落在旁人眼中，却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美感。 细微的议论声随风飘来： “那就是鹿师妹听闻她欲炼失传古丹……” “何止！沈少主都对她青睐有加，亲自改良丹炉呢！” “看她神色疲惫，却更显风姿……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这些话语，一字不落地传入悄然立于悟剑石旁的谢颀耳中。“风采卓然”、“大不相同”、“青睐有加”……这些词汇，像细针般刺入他冰封的心湖。 他的目光落在鹿云兮身上。她穿着普通弟子服，未施粉黛，甚至清减了些，但那份由内而外的沉静、坚韧，以及眼底属于她自己的灵光与忧思，却构成了无比鲜活的影像。 这个影像，与他记忆中那道永远温婉含笑、如同月光般朦胧完美的苏清婉的影子，重叠的部分越来越少。 惊觉这一点，谢颀心中蓦然一震。 她不再像那道白月光了。月光清冷遥不可及，而眼前的少女，却像雪峰异卉，迎着风霜，绽放出独一无二、灼灼其华的光彩。这光彩，真实而刺人。 他发现自己无法再纯粹地透过她去看另一个影子。他的目光会追随她翻动书页的指尖，停留在她微蹙的眉心上，被她那份与雪剑峰孤高气质迥异却又融合的坚韧所牵动。 这股脱离掌控的吸引力，让他感到陌生的烦躁与慌乱。他习惯了冰冷与距离，此刻心绪的波动，于他而言，不啻于一场无声风暴。 鹿云兮察觉到注视，抬起头，见到谢颀，依例行了一礼：“师叔祖。”态度恭敬，眼神清澈，再无惶恐刻意。 看着她这副疏离模样，一个突兀的念头猛地撞进谢颀脑海——他不想再听到这声规矩的“师叔祖”。这称呼仿佛在她与他之间，划下了一道他亲手设立、如今却倍感刺眼的鸿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冰冷的语调开口：“你如今，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这称呼……或许该换一换了。”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怔。他从未在意过任何弟子对他的称谓。 鹿云兮也愣住了。换称呼换什么她困惑地看向谢颀，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仿佛有暗流汹涌的眸子，完全不明所以。 看着她清澈眼中纯粹的疑惑，毫无他所期待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想明白的某种亲近之意，谢颀心头那抹烦躁更甚。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那近乎是一种……情不自禁的试探。 气氛骤然变得凝滞而微妙。 谢颀周身寒气骤增，如同骤然降温的冰山。他不再看她，也不再言语，倏然转身，衣袂翻飞间，已消失在嶙峋山石之后，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让他失控。 留下鹿云兮独自站在原地，握着书卷，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满心皆是茫然与莫名。谢长老他……今日似乎格外奇怪。 她无暇深究，心中记挂云澈，值守时辰一到便匆匆返回丹霞峰。 刚踏入小院厢房，便对上了一双已然睁开的、墨黑而虚弱的眸子。云澈醒了。 他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亮起了微弱却清晰的光芒，里面盛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心与依赖。 “师姐……”他声音沙哑，试图起身。 “别动！”鹿云兮立刻上前按住他，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柔。她细心喂他喝水，然后将三个玉瓶放在他枕边。 “雷影丹提升身法，剑心通明丹助你感悟剑招。最重要的是这个，”她指着那瓶灰蒙蒙的隐元丹，神色无比郑重，“此丹名为隐元丹，能极致收敛气息，更能稳固你体内那股力量。大比之时，务必随身携带，若觉不适，立刻服下。” 云澈瞬间领会。他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平和的妖力，明白师姐为他付出了多少。他没有说道谢的话，那些言语太过苍白。他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覆上她放在床边的手背，指尖冰凉，眼中蕴满说不出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