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溯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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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死寂的黑色大地上又前行了不知多久。这里没有昼夜交替，只有永恒的灰蒙天光，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谢颀始终走在前面，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网，提前避开那些隐形的空间褶皱与不时迸发的细小裂缝。 鹿云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始终挺直的背脊，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滋长。这一路上，他数次在她灵力不继时恰到好处地放缓脚步，在她被混乱规则压迫得面色发白时，那圈护持着她的冰蓝光晕便会稍稍增强。这份细致入微的照拂，让她心头泛起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异样。 就在她思绪有些飘远之际，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废墟出现在视野尽头。断壁残垣蔓延至视线的极限，依稀能辨出曾经巍峨宫殿的轮廓。建筑风格古朴苍凉，与当今修真界迥异，巨大的石柱上雕刻着早已模糊的奇异符文，散发着悠远厚重的岁月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废墟中央一座相对完好的祭坛。祭坛呈圆形，由一种暗沉的黑曜石筑成，表面光滑如镜，即便蒙尘万载，依旧隐隐流动着微弱的光泽。 “这是……”鹿云兮望着那片宏伟的废墟，感受到一股来自神魂深处的悸动。 谢颀停下脚步，凝视着祭坛，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上古宗门，‘心渊宗’的遗址。” 心渊宗鹿云兮在宗门典籍中似乎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传说这是一个专修神识、探究心念之力的古老宗门，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没想到，他们竟被传送到了这里。 “祭坛上有微弱的空间波动，或许是此境的一个节点。”谢颀沉吟道，“去看看。” 两人谨慎地靠近祭坛。越是接近，鹿云兮越是感到一种奇异的召唤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祭坛深处与她共鸣。她修炼《水云诀》后日益敏锐的神识，在此地异常活跃。 祭坛周围散落着几具早已玉化的骸骨，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似乎是在守护或者试图启动什么。祭坛中心，镶嵌着几块早已失去光泽的灵石基座，围绕着一块布满裂痕、半人高的透明晶石。 “溯影石”谢颀认出了那晶石的来历，那是上古修士用来记录重要影像的法宝。 他尝试向那溯影石注入一道灵力，晶石毫无反应，内部的裂痕如同干涸的河床。“年代太久远，核心已毁，神识印记也消散殆尽了。” 鹿云兮却仿佛受到感召，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轻声道：“师叔祖，让我试试。” 谢颀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只是微微颔首，护持在她身侧的气息更加凝实。 鹿云兮闭上双眼，并未动用灵力，而是将自身精纯的神识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探向那块沉寂的溯影石。她的神识因《水云诀》而带着水的柔韧与云的缥缈，与这心渊宗遗址的气息隐隐相合。 就在她的神识触及晶石的刹那——“嗡！” 原本死寂的溯影石猛地一震，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内部那些狰狞的裂痕竟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如同枯木逢春！一道模糊的光影挣扎着从晶石中投射出来，在空中摇曳不定。 成了！谢颀眼中掠过一丝惊异，看向鹿云兮的目光深了几分。此女神识的凝练，果然非同一般。 那光影极其不稳定，画面破碎，声音断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模糊的影像中，隐约可见一座冰封的洞窟，无尽的寒气几乎要透过光影弥漫出来。洞窟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布满诡异符文的玄冰祭坛。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虚弱，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两人耳边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颀…师兄……救……玄…冰…窟……”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而那破碎的光影，在最后瞬间，清晰地映出了一张女子的面容！她脸色苍白如雪，长发披散，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玄冰祭坛中央，双眸紧闭，气息微弱，但那绝美的容颜—— 鹿云兮心头猛地一跳。这张脸，她在藏经阁的画像上见过——正是师叔祖那位失踪多年的白月光师妹，苏清婉！ 她下意识地看向谢颀。 只见谢颀怔怔地望着那堆已然粉碎的溯影石，脸上血色尽褪，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刻骨的担忧，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碰撞。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周身那始终收敛的元婴威压，因心绪的剧烈动荡而有一瞬间的失控，让近在咫尺的鹿云兮感到一阵心悸。 “清……婉……” 他几乎是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鹿云兮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颤抖。 鹿云兮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心中了然。原来那位传说中的苏师叔真的还活着，而且处境危险。她早就知道谢颀对其用情至深，此刻得知确切消息，除了最初的惊讶外，倒没有太多别的感受。毕竟，那是一位与她人生并无交集的、活在传说中的人物。说起来，她还要感谢这位苏师叔。毕竟没有她，自己哪来当“替身”的机会，更遑论《水云诀》和众多修炼资源。 只是……看着谢颀此刻全然不复平日清冷自持的模样，她心底那丝因他一路守护而悄然萌生的、极淡的异样感，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这样也好。 她冷静地想。他心有所属，且用情至深。我对他那一点点因依赖而生出的懵懂好感，还是趁早掐灭为好。免得日后徒增烦恼，重蹈书中原主的覆辙。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她是初云宗的弟子，他是高高在上的师叔祖。他们之间，仅此而已。至于那些细微的照顾，或许只是他强者对弱者的本能庇护，又或者……是因为她与苏师叔隐约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这个念头让她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无论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师叔祖，”她出声打断这片死寂，声音平静无波，“看来，苏师叔她……被困在了一处名为‘玄冰窟’的地方。” 谢颀猛地回神，眼中的波澜被强行压下，恢复了惯常的冷峻，但那冷峻之下，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急迫。他看向鹿云兮，目光复杂难明，有因她提供关键线索的惊异与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明确目标的决绝。 “万载玄冰窟……”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剑，“我知道那个地方。” 他不再看那堆碎石，也不再沉浸于情绪，转身面向来时路，周身气息变得冰冷而锐利。“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是为了探索，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救出苏清婉，成了他此刻唯一重要的事。 鹿云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比之前更加挺直、却也更加疏离的背影，心中一片平静。方才因共同历险而产生的那一丝微妙的联系，此刻已荡然无存。他们之间，再次回归到最纯粹的前辈与后辈的关系。 她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观察环境和运转灵力上。当务之急，是活着离开这个秘境。至于其他，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