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玄冰窟·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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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之地的寒风，如同亿万把冰刀，永无止境地刮着。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白。厚重的积雪覆盖着一切，远处连绵的冰山如同巨兽的獠牙，直插灰蒙蒙的天穹。这里的灵气都仿佛被冻结，稀薄而滞涩，带着刺骨的寒意。 谢颀撑起的冰蓝色护体灵光，将鹿云兮牢牢护在其中，隔绝了大部分致命的严寒与风刃。但那股无孔不入的极致寒意，依旧让她不得不时刻运转《水云诀》抵抗，灵力消耗远超平常。 两人在这片冰雪绝地中已前行了数日。谢颀凭借对那模糊线索的推演和对空间的敏锐感知，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疾行。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只有那始终维持在巅峰状态的神识，表明他内心的急迫与警惕。 鹿云兮跟在他身后，努力调整着呼吸与灵力运转。她发现，在此地极致寒冷的环境下，《水云诀》的运转虽然艰涩，但每一次周天循环，灵力都似乎被锤炼得更加精纯，对“水凝为冰”意境的感悟也愈发深刻。她甚至尝试引导一丝外界的极寒之气入体，与自身水属性灵力融合，虽然过程痛苦，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脉与灵力都在这种磨砺下缓慢增强。 果然，危机之中亦藏有机缘。 她心中默念，更加专注于此行的“修炼”。 这一日，前方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冰渊。渊口弥漫着浓郁的白色寒雾，神识探入其中，竟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吞噬、扭曲。 “就是这里了。”谢颀停在冰渊边缘，望着下方翻涌的寒雾，眼神凝重，“万载玄冰窟的入口，就在这渊底。这些寒雾能侵蚀神识，扰乱感知，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 他率先踏入冰渊，身形如同一片雪花，轻盈地向下飘落。鹿云兮紧随其后，将神识收缩到极致，只勉强感知着脚下不足三尺的方寸之地。四周是绝对的寂静，只有寒风在渊口呼啸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白色的寒雾包裹着他们，视线受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在不断下坠。 下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脚下终于传来了实感。那是一个巨大的、由万载玄冰自然形成的洞窟入口，幽深不知通向何处。洞口边缘的冰壁光滑如镜，折射着惨淡的光芒。 然而，就在两人踏入洞窟的瞬间，异变陡生！ 洞窟内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脚下的冰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猛地攫住了鹿云兮的神魂，将她拖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 鹿云兮的幻境： 她发现自己站在丹霞峰的小院里，阳光和煦，药香扑鼻。云澈正在院中练剑，看到她，收剑回头，露出一个灿烂而依赖的笑容：“师姐，你回来了！” 一切如此真实，如此温暖，让她几乎沉溺。但下一刻，云澈的笑容突然变得痛苦而扭曲，他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眼神哀伤地看着她：“师姐……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为什么……跟别人走了” 鹿云兮心头巨震，一股强烈的愧疚与担忧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清冷而熟悉： “云兮，过来。” 她猛地回头，看见谢颀站在不远处，白衣胜雪，向她伸出手。他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温柔。在他的身后，是那个被冰封的、模糊的苏清婉的身影。 “到我这里来，”谢颀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一边是濒危的、需要她的弟弟；一边是强大而温柔的、向她伸出手的师叔祖。两种情感，两份牵绊，在她心中激烈撕扯，让她神魂动荡，道基不稳。 不！这不是真的！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心底一个声音猛地炸响。云澈绝不会以此种姿态怨我！谢师叔更不可能抛下苏师叔对我如此！这是心魔！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痛感和腥甜味让她瞬间清醒！《水云诀》心法在体内疯狂运转，那股“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宁静意境涤荡心神，眼前的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寸寸碎裂！ 破！ 她低喝一声，神魂归位，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仍站在冰窟入口处，脸色苍白，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好厉害的心魔幻境！直指人内心最深的牵挂与恐惧。 她立刻看向身旁的谢颀。 只见谢颀依旧站在原地，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他周身的灵力波动极其紊乱，时而冰寒刺骨，时而灼热狂暴，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美面容上，此刻竟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他的幻境，显然比她经历的更加凶险。 鹿云兮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能听到他无意识间从齿缝中溢出的、破碎而压抑的低语。 “清婉……等我……” “不……别过去……危险……” “……云兮” 当那声模糊的“云兮”传入耳中时，鹿云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那里面有对苏清婉的担忧，有一种仿佛要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慌，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她而起的挣扎。 “师叔！谢师叔！”鹿云兮不敢贸然用灵力冲击他，只能靠近他，用蕴含着《水云诀》宁神意境的声音，清喝道：“守住心神！皆是幻象！”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滴入沸腾的油锅。谢颀身躯猛地一震，脸上挣扎之色更浓。他仿佛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拉扯，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鹿云兮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她伸出右手，轻轻按在谢颀紧握的拳头上。她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将自身刚刚摆脱心魔、澄澈如冰湖的神识意念，通过这细微的接触，缓缓传递过去。那意念中，不含任何杂念，只有最纯粹的守护与唤醒之意。 “师叔，醒来！” 就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谢颀体内那狂暴紊乱的灵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又像是被一股清流抚平，猛地一滞！他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那双平日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与迷茫，直直地撞入鹿云兮担忧的眼中。 四目相对。 洞窟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谢颀的目光从迷茫迅速转为清明，又从清明沉淀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深邃。他看着她按在自己手上的纤细手指，再抬眸看向她苍白的脸，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仿佛碎裂了，又仿佛重新凝聚。 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也……没有立刻拂开她的手。 “……多谢。”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疲惫。 鹿云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逾矩，连忙收回手，垂首道：“弟子僭越了。” 谢颀没有计较这个，他的目光扫过她略显狼狈却眼神清明的模样，又想起自己方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道决然转身的背影，以及那声将他从深渊拉回的清喝，心中波澜再起。 他移开视线，望向幽深的洞窟深处，语气恢复了平静，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走吧，幻境已破，前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