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利剑归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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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3年的深秋，秋收过后，格伦莫尔山谷迎来了短暂的农闲时节，但空气中的紧张感并未消散，反而被另一种更有序的忙碌所取代。威尔将这段时间视为军事训练的黄金窗口。 原先二十人的护卫队，经过一年多的演变和吸纳了一些表现突出的流民，已经扩充到了三十五人。威尔将其正式命名为“格伦莫尔卫队”，并搭建了一个小型“百人队”的框架，下分三个什。除了卡勒姆和伊恩，这两位最初的什长外，第三个什的什长，暂时由威尔亲自担任。 训练场设在山谷一侧相对平坦的草地上，训练内容再次升级，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手弩射击。 威尔根据这个时代的特点和自身优势，设计了一套独特的训练体系：每日雷打不动的队列行进、转向、以及长距离越野负重跑。威尔深知，严格的纪律和过硬的体能是冷兵器时代军队战斗力的基石。 一开始，这些习惯了散漫的农夫和猎手极不适应，但在充足的食物供应和严厉而公正的奖惩制度下，渐渐的，一支令行禁止的小型队伍初具雏形。 其次，手弩依旧是核心装备。由于配备了简易的拉钩和腰带助力装置，训练重点在于快速上弦、精准射击，以及小队间的轮番齐射。 威尔特别强调在模拟防御工事，比如新修的矮墙和拒马后的射击姿势和协作，他很清楚，一旦被重步兵或骑兵近身，他的弩手将极为脆弱。 因此，每个士兵都配发了一柄用新式锻铁打制的长矛和一面蒙着生牛皮的小圆盾。训练内容包括基本的矛阵防御，尤其是对抗骑兵冲击的斜刺姿势，和什与什之间的简单配合，如侧翼掩护、交替后退等。 最后，卡勒姆和伊恩将他们猎人的本领倾囊相授，包括野外追踪、隐蔽、识别可食用植物和寻找水源。威尔还加入了简易地图绘制和方位判断的基础课程。就这样，格伦莫尔卫队在一天天的训练中渐渐脱胎换骨。 这一日，天气阴沉，寒风刮过训练场。威尔双手抱胸，站在场边，看着卫队进行对抗演练。一方防守一处用木桩和绳索模拟的隘口，另一方则试图突破。 “保持阵型！”卡勒姆的声音粗粝有力，指挥着防守方，“长矛手上前！弩手，听我号令，别浪费弩矢！” 进攻方则由伊恩带领，试图寻找防线的弱点。“佯攻左翼！吸引他们的注意！右翼，跟我压上！” 动作虽然还显稚嫩，配合也时有脱节，但进退之间，已经隐约有了几分章法。威尔仔细观察着，不时点头。 突然，负责外围警戒的哨兵飞奔来报：卡勒姆什长在更远的边境巡逻时，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身受刀伤的男人，身边只有一匹瘦骨嶙峋的战马。 威尔立刻下令将人抬回塔楼。伤者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憔悴，衣衫褴褛，但破损的衣物依稀能看出曾是质地不错的细麻布，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厚茧，是长期握持武器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随身的行囊里，除了一点干粮，只有一把保养得极好的长剑，剑柄的纹饰虽然磨损，却透着不凡。 “是个骑士，或者曾经是。”老莫顿检查了长剑后，低声对威尔说，“这剑的工艺，不是普通佣兵能有的。” 威尔点点头，让领地内略懂草药的老妇人为他清洗包扎伤口。那人昏迷了两天两夜，期间发着高烧，呓语中夹杂着破碎的词语：“……背叛……邓巴顿……伯爵……追杀……” 第三天，男人终于苏醒过来。他看到陌生的环境和眼前年幼的领主，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威尔没有急着逼问，只是让人送上了食物和清水。 沉默良久，男人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是您救了我……感谢您的仁慈。我叫阿德里安德莫泊桑，一个……失去了封号和荣誉的流浪者。”他报出的姓氏带着诺曼底风味，在苏格兰并不常见。 威尔平静地看着他：“格伦莫尔领主，威尔德欧。阿德里安爵士，看来你遇到了麻烦。” 阿德里安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爵士……这个称呼已经不属于我了。”在威尔沉稳目光的注视下，或许是出于感激，也或许是压抑太久需要倾诉，他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原本是效忠于南方一位有权势伯爵的骑士，因为目睹了主君参与的一桩“不名誉的阴谋”，并试图劝阻，结果遭到猜忌和陷害，被封号，被迫逃亡，一路上遭到追杀，最终重伤流落至此。 “我无处可去了，”阿德里安颓然道，“苏格兰虽大，却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威尔沉默片刻，心中快速权衡。收留一个被追杀的破落骑士，风险极大，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另一方面，此人显然具备正规的军事素养和战斗经验，这正是格伦莫尔卫队最缺乏的。他的价值，或许远超风险。 “格伦莫尔很小，也很偏远。”威尔缓缓开口，“这里不关心外面的爵位和阴谋，只关心如何活下去，如何保护生活在这里的人。我无法恢复你的爵位，但可以给你一个安身之所，和一份职责。” 阿德里安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我的卫队，需要一位真正懂得如何训练士兵的人。”威尔指向窗外的训练场，“不是教他们如何单打独斗，那里面有些猎人，单打独斗的本事或许不差，而是教他们如何作为一个整体去战斗，如何列阵，如何进退，如何在战场上活下去，并且赢得胜利，你愿意将你的知识和经验，用于守护这片山谷吗” 这不是招揽，更像是一场交易。阿德里安看着训练场上那些虽然努力却依旧业余的士兵，又看向威尔那双与年龄不符的、深邃而坚定的眼睛。他意识到，这个年轻的领主非同一般。在这里，他或许能远离过去的漩涡，用另一种方式找回些许价值。 他挣扎着坐起身，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尽管他已被剥夺了资格：“我的剑或许已不配称为骑士之剑，但我的知识和忠诚，若蒙您不弃，愿献于您和格伦莫尔。以……以我残存的名义起誓。” 威尔看着他，点了点头：“很好，阿德里安。你先养好伤，这是你首要任务。”他走向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之后，卫队的训练，就交给你和卡勒姆、伊恩共同负责，我要的是一支真正的军队雏形，而不是民兵。” 说完，威尔推门离去。 房间里，阿德里安德莫泊桑缓缓放下手，靠在床头，望着炉火，久久不语。门外，威尔走在塔楼冰冷的石阶上，心中清楚，这是一步险棋。阿德里安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能极大地增强格伦莫尔的力量；稍有差池，就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和掌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