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格伦莫尔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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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9年初春的晨光，透过格伦莫尔主堡高窗的菱形玻璃，在冰冷的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解冻的清新气息，以及远处厨房隐隐传来的、烤面包的暖香。 威尔德欧，曾经的林兰，如今的苏格兰护国公、格伦莫尔伯爵，在这一片宁谧中醒来。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感受了一下身边的温度。玛格丽特，他的妻子，苏格兰名义上的女王，正蜷缩在他身侧，呼吸轻浅而均匀，一张精致的脸蛋埋在天鹅绒的枕头里，淡金色的长发铺散开来，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甚至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脆弱。 他们成婚已逾半月，但同寝不同衾，玛格丽特年仅十五，身体自幼羸弱，在这个时代，过早的婚育无异于鬼门关前徘徊。 威尔拥有的知识和超越时代的视野，自然不会冒这个风险。他以尊重和等待为由，在宽大的婚床上划下了心照不宣的界限，玛格丽特从最初的羞涩不安，到如今已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睡，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信任。 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间，即使在睡梦中，那眉宇间也似乎锁着一缕属于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思。长期的宫廷生活、政治倾轧，还有那据说从未断过的、味道可疑的“补药”，都在侵蚀着这具年轻的身体。 威尔的眼神沉静，他轻轻拉起滑落的绒被，为她掖好被角，他的动作很轻，但玛格丽特还是颤动了一下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湛蓝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初醒的迷茫，随即映出威尔的身影，迅速变得清亮而依赖。 “威尔……”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羽毛拂过心尖。 “吵醒你了”威尔的声音放得低沉而温和，“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玛格丽特轻轻摇头，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似乎有些乏力，威尔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将一个柔软的靠垫塞在她腰后。 “感觉如何”他问，目光仔细扫过她的脸颊，像是在检查一件精密的仪器。 “很好，”玛格丽特习惯性地回答，但在威尔那不容置疑的审视目光下，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只是……还有些容易疲倦。” 威尔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不当的医疗，不是睡几个好觉就能弥补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做些改变。”他起身，从床边的矮柜上取过一杯温水，里面按照他的吩咐，提前融化了一小勺珍贵的蜂蜜。“先把这个喝了。” 玛格丽特顺从地接过，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甜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改变”她抬起眼，有些好奇。 “嗯。”威尔在她床边坐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性，“你的饮食，作息，甚至日常活动，都需要调整。那些味道古怪的汤药，暂时停了，我会让厨房准备新的食谱，更多的肉、蛋、奶，还有我让他们在暖房里试种的蔬菜，早上，我教你几个简单的动作，活动筋骨，有助于强健心肺。” 玛格丽特眨了眨眼，这些话语对她而言颇为新奇，在这个时代，贵族女性的柔弱常被视作美德，而威尔的理念，却直指“健康”本身。 “像骑士一样锻炼吗”她微微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 威尔笑了：“不，是更适合你的方式。慢慢来，你会感觉到变化的。”他看着她喝光蜂蜜水，接过杯子，“我希望我的王后，能拥有匹配其地位的活力与长寿。” 这话语平静，却蕴含着远超情爱的关切与责任，玛格丽特的心轻轻触动了一下，她看着威尔沉稳的侧脸，一种混合着感激、依赖与初萌芽的、更深沉情感的东西，在她心底悄然滋生。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我听你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规律的叩门声。 “大人，珀斯的急报。”是老管家莫顿的声音，如今已是护国公府首席行政官的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威尔脸上的温和迅速收敛，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他拍了拍玛格丽特的手背，起身走向门口。 打开门，老莫顿恭敬地站在那里，双手捧着一卷羊皮纸，他衣着整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眼下的青黑显示他昨夜并未安眠。 “打扰您和陛下了。”老莫顿低声道，将羊皮纸递上，“是南方几位伯爵联名呈递的文书，关于……新税制的‘建议’。” 威尔接过羊皮纸，并未立刻展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火漆封印的残痕。封印是几个不同家族的纹章，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联盟的气息。 “建议”威尔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看来我们‘尊敬’的伯爵大人们，休息了一个冬天，精力恢复得不错。” 他没有在门口多看，只是将羊皮纸随意卷起，握在手中。“我稍后处理，领地内还有其他事吗” “一切正常，大人。邓肯师傅报告，新的鼓风炉运行良好，铁水品质稳定，卡勒姆大人清晨已带队外出巡哨，另外，北境商会法尔克先生派人传信，有一批弗里斯兰的良种奶牛即将运抵北盾港。” “很好。”威尔点头，内部的建设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这是他力量的根基。 他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玛格丽特正倚在床头，安静地望着他这边，阳光在她淡金色的发梢跳跃。 一边是初春萌芽的温情与内部稳步的积累，一边是南方旧贵族们迫不及待的试探与潜在的联合反扑。 新的一天开始了，护国公的权杖之下，甜蜜与铁血，从来都是一体两面。 “告诉厨房，按我昨天给的清单准备早餐。”威尔对老莫顿吩咐道，声音平静无波，“然后，召集阿德里安和艾伦，一小时后，书房议事。” “是，大人。”老莫顿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威尔关上门，将窗外清冷的空气与室内暖融的气息隔绝开。他重新走回床边，对玛格丽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没什么大事。来吧，我的王后，让我们开始你的第一课。” 晨光正好，格伦莫尔城堡在春晓中苏醒，而暗流，已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