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爱德华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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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伦敦塔。 相较于苏格兰冬日的清冷肃杀，这里的石墙内更添了几分阴郁与沉重。壁炉中的火焰在精雕细琢的壁炉架内跳跃，却难以驱散王座厅内那几乎凝固的冰冷气氛。 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被称为“长腿”和“苏格兰铁锤”的君主，此刻正站立在一张巨大的橡木地图桌前。 他年近六旬，身形依旧高大挺拔，灰白的头发紧贴着头皮，那双灰色的眼睛此刻正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如同暴风雨前海面上翻滚的乌云。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由密探以最快速度送来的羊皮纸报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报告上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毒针，刺穿着他骄傲的心。 布坎南、阿瑟尔、马里、科明……他精心挑选、暗中支持，寄予厚望，用以从内部瓦解苏格兰、为他下一次征服铺平道路的棋子，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威尔德欧连根拔起，彻底碾碎！ 公开审判，铁证如山，血腥处决，领地抄没，新贵分封……这一连串迅雷不及掩耳的组合拳，打得干净利落，狠辣果决。不仅将他多年来在苏格兰南部贵族中经营的势力网络摧毁殆尽，更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向整个不列颠群岛宣告了苏格兰内部一个崭新而强大的集权核心的诞生。 “废物！一群无能的废物！”爱德华猛地将羊皮纸狠狠拍在地图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就这么轻易地被那个格伦莫尔的乡巴佬给一锅端了！” 厅内侍立的几位近臣和将领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深知国王对苏格兰的执念，也明白这次失败对国王战略的打击有多大。 “威尔德欧……”爱德华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斯特灵桥的侥幸，看来不是意外。这个小子，比华莱士那个莽夫更危险，他懂得如何握紧权柄，如何让人畏惧，如何……建立一个国家！” 他之前或许轻视过这个凭借“古老羊皮卷”和些许新奇技艺崛起的北方领主，认为他不过是又一个昙花一现的割据军阀，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个年轻人展现出的政治手腕、军事效率和冷酷无情，远非华莱士那样纯粹的战士可比。他不仅在对抗英格兰，更在系统地、彻底地重塑苏格兰本身，将其从一个松散贵族联盟，锻造成一个可能真正能与英格兰抗衡的王国实体。 这是爱德华绝不容许发生的事情，苏格兰必须虚弱，必须分裂，必须匍匐在英格兰的王座之下！ “召集军队！”爱德华猛地转身，猩红色的王袍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对着军事总管厉声道，“立刻下令，征召各地封臣，集结于约克！我要亲自率军，踏平那个狂妄小子的巢穴，将他的黑山红旗踩在脚下！” 他胸膛剧烈起伏，被彻底的失败感和威尔成功整合苏格兰的前景所激怒，渴望用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挽回颜面，扼杀这个新兴的威胁。 然而，军事总管却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请息怒。此刻大规模征召，恐非易事……” “有何不易！”爱德华怒视着他。 “陛下，您忘了……法兰西。”总管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腓力四世的使者不久前还在抗议我们在加斯科涅的‘越界’行为。我们驻扎在阿基坦的军队已经多次与法国地方部队发生摩擦，根据可靠情报，法国人正在低地地区和佛兰德斯边境增兵，其意图不明，但显然是在牵制我们。如果我们此刻将主力北调，恐怕……法国人会毫不犹豫地在我们的领地上动手，届时，我们可能会面临两线作战的困境。”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爱德华熊熊燃烧的怒火上，他当然没忘用法兰西，那个始终像阴影一样笼罩在英格兰大陆利益之上的强大邻邦。 威尔德欧与法国人有所勾结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现在看来，这不仅仅是传闻，法国人确实在用实际行动牵制他！ 爱德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盯着地图上代表法国的大片区域，又看了看苏格兰，拳头紧握，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但并非无脑的莽夫，两线作战，是任何国家都难以承受的噩梦。 愤怒的火焰在他眼中与冷静的权衡激烈交锋，最终，理智勉强压过了冲动。他不能冒着丢失富庶的加斯科涅等领地的风险，去进行一场胜负难料、且可能被法国人渔翁得利的北伐。 “腓力……这个狡猾的狐狸！”爱德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充满了不甘与愤懑。他意识到，威尔德欧不仅清理了内部，还成功地利用国际局势，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平复翻涌的气血，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但那怒火并未熄灭，只是被强行压抑，转化为了更深的算计。 “传令给索尔兹伯里，”爱德华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让他加强边境巡逻，组织小股精锐，对苏格兰南部，尤其是那些新被格伦莫尔小鬼掌控的地区，进行持续的骚扰、烧杀！我要让那里不得安宁，让那个威尔德欧知道，即便我暂时无法亲征，英格兰的剑，也时刻悬在他的头顶！” “同时，”他看向他的外交事务官，“加强对法兰西的外交施压，试探他们的底线。并且，给我继续寻找！在苏格兰内部，一定还有对那个护国公不满的人！布坎南死了，总会再有新的‘布坎南’！找到他们，扶持他们！我要从内部，再次撬开苏格兰的裂缝！” 他无法立刻发动雷霆一击，但他可以用边境的烽烟和永不停止的阴谋，来消耗、削弱、并寻找新的机会。 爱德华一世再次将目光投向地图上的苏格兰，那眼神，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在审视一只暂时逃入丛林、却已被他牢牢锁定的猎物。 “威尔德欧……”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将所有的怒火与杀意都浓缩在这几个音节里，“你赢得了时间，但赢不了战争。苏格兰，终将属于英格兰，而你，和你的新秩序，我会亲手将其碾碎!” 王座厅内，炉火依旧在跳动，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爱德华的怒火并未消散，它只是化作了更深的执念和更阴沉的谋划，在沉默中积蓄着毁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