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御前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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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珀斯王宫的议事厅内，新年第一次御前会议如期举行。 长条形的橡木桌打磨得光亮，映照出从高窗透进的苍白冬日阳光。威尔一世端坐于王座主位，背后墙壁上悬挂着王家纹章：银底之上是黑色锯齿山峦，山巅一颗红色四角星，下方交叉着金色铁锤与钥匙，盾牌上方则是一顶闭合式苏格兰王冠。 纹章下的他，神情平静，目光扫过桌旁落座的众人。 坐在他右手边最近的是老莫顿，宫廷总管，负责日常政务协调，面容一如既往的沉稳。旁边是阿德里安德莫泊桑，洛锡安伯爵，战功赫赫的军方第一人，坐姿挺拔，带着军人的利落。再过去是威廉华莱士，尽管已获封高位，眉宇间仍保留着草莽豪杰的粗犷与直率，以及安德鲁莫雷侯爵，海军建设的负责人，气质更显精明。 左手边则以几位重量级贵族为主。卡里克伯爵老罗伯特布鲁斯坐在较前的位置，布鲁斯家族的族长，脸上挂着符合身份的礼节性微笑，但眼神深处却难以捕捉其真实想法。他那位年轻的儿子，小罗伯特布鲁斯，因其在战争中的表现和在威尔麾下的忠诚而得以列席，坐在父亲稍后的位置，眼神中充满了对威尔的崇敬和对会议的专注。此外，还有几位在之前清算中幸存下来、或及时转向支持威尔的贵族，如阿索尔伯爵等人，他们表情各异，大多带着审慎的观察。 会议前半段，气氛还算平和，阿德里安汇报了边境驻防和军队整训的情况，强调了在法莱奇战役后，军队士气高昂，但装备损耗和人员轮换需要持续投入。莫雷侯爵则简述了海军舰只的维修和北盾港的扩建进度，提到与挪威的海上贸易航线已初步恢复，带来了些许收益。 接着是度支署的艾伦莫顿，他详细解读了去年的财税简报。尽管数字显示王国财政勉强维持了平衡，但所有人都能听出弦外之音：战争消耗的窟窿巨大，新整合的南部领地因战乱破坏，税基薄弱，而维持一支常备军和持续的基础设施建设，无一不是吞金的巨兽。 “陛下，各位大人，”艾伦总结道，“开源节流，势在必行。度支署已拟定了几项增加收入的细则，主要针对商业税和关税的优化，但若要真正稳固财政，仍需从根本着手，扩大税源，提升各领地，尤其是新领地的产出效率。” 威尔微微颔首，示意艾伦坐下，他环视全场，知道真正的戏肉要来了。 “艾伦爵士所言极是。”威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驱逐英格兰人，我们赢得了独立与尊严，虽然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但一个空有尊严而内部空虚、百废待兴的苏格兰，并非你我奋斗的终点。”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沉淀下去。 “强国之本，在于人才与制度。”威尔缓缓说道，目光看似无意地掠过老布鲁斯和其他几位传统贵族的脸，“过去，我们依靠英勇的战士和忠诚的伙伴，赢得了战争，如今面对建设国家的重任，我们需要更多样的人才。善于治理郡县、精通律法、懂得兴修水利、能够管理账目的官员，也需要更有效、更能激发活力的制度，确保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让王国的每一分力量都导向强盛。” 他没有直接抛出设想当中的“抡才考试制度”或“军功爵”这些具体字眼，但“人才与制度”这两个词，已经足够敏感。 议事厅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老罗伯特布鲁斯轻轻咳嗽了一声，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陛下的远见，令人钦佩。只是，苏格兰自有传统以来，贵族有辅佐国王、治理封地之责，选拔人才，是否也应充分考量各家族的传承与经验骤然变更古制，恐引非议。” 另一位留着浓密胡须的阿索尔伯爵也附和道：“布鲁斯大人所言在理。治理领地，血脉与经验同样重要。若过于强调……呃，所谓的‘才干’，而忽略了忠诚与出身，恐怕会动摇封臣体系的根基。” 他们的反对在意料之中，威尔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平静地回应：“传统固然重要，但传统若不能强国富民，便需斟酌，我所说的才干，并非排斥贵族。在座诸位，阿德里安伯爵、华莱士伯爵、莫雷侯爵，乃至小布鲁斯爵士，哪个不是凭着实打实的功绩与能力站在这里我所思所虑，是为王国开辟更广阔的人才渠道，让更多有能者，无论其出身如何，都能为苏格兰效力。这非是动摇根基，而是让王国的根基扎得更深，更稳。” 他将几位军功新贵点出，既是事实，也带着安抚和分化之意。 华莱士洪亮的声音响起，他向来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陛下说得对！能打仗、能办事的就是好汉！我当初起兵，手下兄弟哪个是看出身就看能不能杀英格兰佬，能不能服众！” 阿德里安也沉稳地支持：“军队之中，已按军功擢升勇士，士气大振。若文治一道，也能效仿此精神，择贤能而用，于国必有大益。” 老莫顿则从实务角度补充：“如今王国疆域扩张，政务繁杂，确需大量通晓文书、计算、律法之吏员，仅靠现有贵族举荐，恐难满足需求，且良莠不齐。” 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议事厅内交织，虽然威尔的核心圈子态度明确，但传统贵族们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老布鲁斯不再言语，只是端起银杯啜饮了一口麦酒，眼神低垂，不知在思量什么。 威尔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他抬起手，示意讨论暂歇。 “诸位的意见，我已知晓。”他总结道，语气不容置疑，“强国之路，不会因循守旧，具体如何选拔人才、完善制度，我会与几位重臣详细商议，再行决断。今日会议，到此为止。” 他没有给出明确方案，却清晰地表明了改革的意图和决心。 会议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贵族们行礼后陆续退出，低声交谈着。威尔知道，他抛出的这块石头，已经在苏格兰的权力池中激起了涟漪，接下来，是如何引导这波纹，化为推动王国前行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