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宝船与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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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阴影，并没有让太子朱见济停下他那飞快的变革脚步。 鹰嘴崖那场压倒性的胜利，战报以加急信件的形式，连同那些淬了毒的羽箭和做工精良的雪花钢马刀样本，一起摆在了军机处的案头。 赵武在信中那句“石彪的这条狗，比我们想的还要疯”的警告，让军机处内的气氛沉重。 “殿下，不能再等了！”郭勇这个铁血汉子，此刻急的双眼通红，“石彪小儿把我们的阵法、火器、兵备……全都卖给了鞑子！今天我们能打赢一个百人队，明天他们可能就是一个千人队！这么下去，北疆就危险了！” 于谦也是满面愁容，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声说：“郭将军说的对。我们暗中占优的局面已经没了。石彪这个国贼，正在用我们的东西，养肥一条随时会反咬一口的白眼狼。老臣恳请殿下，至少从京营抽调三万精锐，先行北上，加固大同防线，以防万一！” 然而，朱见济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些来自前线的证物，将那支淬毒的羽箭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李泰，天津卫那边，如何了” 工部侍郎李泰正在角落里研究那把雪花钢马刀的锻造工艺，闻言一愣，连忙出列回道：“回殿下！格物院已经派人去现场验看过了，那千年铁力木的材质，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臣……臣斗胆画了一张草图，对永熙宝船的龙骨设计做了一点优化……” 他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就想在地上展开。 “行了行了！李大人！”郭勇是个粗人，见状终于忍不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条船北边的鞑子都要打到家门口了！” 李泰被他吼的一哆嗦，抱着图纸，有些委屈的看向朱见济。 朱见济笑了笑，将手里的毒箭扔回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谁说孤没想着打仗的事”他环视众人，他一开口，殿内便安静下来，“打退鞑子，只是权宜之计。孤要做的，是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犯。” “明日大朝会，孤自有安排。” …… 景泰十一年，春。 奉天殿，大朝会。 今日的朝会，气氛不同寻常。所有新晋提拔的官员都到了，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焕发，反倒是那些旧臣，缩在角落里，神情萎靡。 皇帝朱祁钰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底下这焕然一新的班底，龙心大悦。 待百官行礼毕，朱见济上前一步，高声说：“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准奏。” “儿臣近日夜观天象，紫微星东移，光耀四海。此乃我大明国运昌隆，威加海内之兆！”朱见济先是扯了一通玄乎的，随即话锋一转，“工部侍郎李泰何在” 李泰连忙出列，跪地说：“臣在！” “把你那张图，拿给众位爱卿瞧瞧。” 李泰闻言大喜，立刻展开了那幅比他人还高的巨大图纸。 当图纸的全貌展现在百官面前时，整个奉天殿传来阵阵惊叹。 那是一艘他们从未见过的巨船！船身线条流畅，风帆巨大，桅杆高耸入云，而船身两侧，那一排排密密麻麻、黑洞洞的窗口，更是让一众武将们眼神发亮！ “此船，儿臣为其命名为永熙宝船！”朱见济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其长四十四丈，宽一十八丈，设九桅十二帆！可容纳军士、船员、格物院学者共计八百人！船身以铁力木为骨，外包铜皮，不惧礁石！船上将配备最新式的神威远射重炮四十门，神火速射炮八十门！一次补给，足以远航万里，跨越汪洋！” 他转向李泰，高声问道：“李爱卿，孤问你，此船，我大明可能造得” 李泰激动的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吼道：“回殿下！回陛下！蜀中千年神木已至天津，船坞万事俱备！只需陛下与殿下一声令下，两年之内，臣，必将此船献于御前！” “好！”朱见济大喝一声。 不等百官从这艘巨船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转身又道： “翰林院掌院学士，王文何在” 须发皆白的老翰林王文颤巍巍出列：“老……老臣在。” “王学士，孤再问你。”朱见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我大明开国百年，为何至今，治国的人才，依旧要从那故纸堆中寻经义文章，能造出铁甲巨舰四书五经，能算出火炮弹道” 王文额头冒汗，支吾道：“殿下……圣人经典，乃是教化人心，修身治国平天下之根本……” “好一个根本！”朱见济直接打断他，语气转冷，“孤现在就断了你们这个根本！” “传孤谕令！” 他的声音响彻大殿。 “即日起，废黜国子监！” 轰！ 这两个字砸下来，朝堂顿时一片哗然！所有文官，无论是新是旧，全都面无人色！ 废黜国子监这是大明朝最高学府，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传承了上百年的文脉象征，太子殿下竟然说废就废！ “殿下三思！万万不可啊！” “此乃动摇国本之举！老臣死也不同意！” 以王文为首的一众老臣，哭天抢地的跪了一地，有的甚至开始以头抢地。 朱见济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继续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宣告： “于国子监旧址之上，成立京师大学堂！” “大学堂不归礼部管，由我东宫直管！下设格物、医学、律法、商学、农学五大学院！院长由我亲自兼任！” “大学堂面向全国招生！不论出身，不看门第，唯才是举！凡我大明子民，有一技之长者，皆可报考！” “从今往后，科举取士，增设格物一科！吏部选官，凡大学堂优异毕业者，无需吏部考核，直接授予官身！优先录用！” 一条条一道道，全都是在刨儒家学派的根！ 这已经不是什么改革，而是一场思想上的革命。 王文听的浑身发抖，指着朱见济，老泪纵横：“殿下……你这是要做那亡国之君，要行焚书坑儒之事啊！你……你会被后世史书记载，遗臭万年的！” 朱见济闻言，忽然笑了。 他走到王文面前，俯下身，看着这位已经失了魂的老臣，轻声说了一句，声音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遗臭万年” “不好意思，这大明的史书怎么写，现在，也是孤说了算。” “至于你担心的亡国之君……你大可以放心。孤，只会是天可汗，秦皇汉武！” …… 太子殿下的一意孤行，让京师大学堂在一片争议与咒骂声中，挂牌了。 招生现场的火爆程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国子监门口那条街，被围的水泄不通。 “让让！让让！都别挤了！这是格物学院的报名处！不是算命的！”负责维持秩序的禁军校尉嗓子都喊哑了。 一个背着巨大木箱的年轻人，挤到报名处，将箱子往地上一放，露出一架精巧的连弩模型：“这位军爷！学生不才，对机关术略有心得！我这连弩，可十矢齐发，射程五十步！不知可否报上格物学院” “嚯！有点东西！填表！那边排队等面试！” 另一个窗口，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胖子，正对着一名穿着儒衫的考官唾沫横飞。 “大人，您别瞧不起我们商人！所谓商道，也是大道！学生不才，去年在南洋，倒卖我大明丝绸与西洋钟表，半年净赚三万两！您说，我这本事，能不能上那个……商学院” “……能！太能了！快请进！咱们沈炼大人要亲自面试你！” 医学、律法、农学……每个学院的报名处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他们或许不通经义，但在自己的领域，却都是一等一的偏才、怪才。这些在传统科举制度下永无出头之日的人，此刻，在朱见济打开的这扇新大门前，看到了一条全新的出路。 整个京城，都因为这所新学堂的出现，掀起了一股风潮。 半月后，京师大学堂，开学大典。 没有繁琐的祭拜先师仪式，也没有冗长的道德宣讲。 朱见济亲自站上了大典的高台，面对着台下数千张年轻而渴望的面孔，他们眼中闪烁着狂热与激动。 朱见济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没有拿任何讲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点燃了台下的气氛。 “孤，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了一千张没有被八股文和之乎者也磨平棱角的脸！” 台下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掌声！ 朱见济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我知道，你们中，有的人曾被骂作投机取巧，有的人曾被斥为唯利是图，有的人则因为出身，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今天，你们站在这里，就是向全天下证明——英雄，不问出处！” “在这里，孤不看你们读过什么书，也不管你们从哪里来。孤只要你们，从进入大学堂的这一刻起，记住一句话！” 他高声喊出了那句足以颠覆这个时代的话！ “实践出真知，这才是唯一的道理！” “纸上谈兵终究是虚的，只有亲手去做，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去怀疑！去尝试！去失败！然后，去创造！” “去用你们的双手，为你们自己，也为我大明，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的世界！” “大明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中！” “大明万胜！！” 当朱见济吼出最后四个字时，台下的数千学子，已经激动万分！ “大明万胜！” “殿下万岁！！” 雷鸣般的呐喊声，从大学堂传出，响彻了整个京师上空。 朱见济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年轻脸庞，微微一笑。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那些被他剥夺了话语权的旧派儒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场更加凶险的思想之战，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