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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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村的炊烟总比日头起得早。 天刚蒙蒙亮，少年云飞已经蹲在村东头的药田埂上。露水打湿了他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手里的小镰刀一下下割着半人高的“凝露草”，动作熟得像在做一件做了十年的事——事实上，他的确做了十年。从五岁那年父亲被抬回村子时，他就成了云家村最年轻的药农。 “哥！” 清脆的童音从田埂那头传来，云飞回头，看见妹妹云娟提着个竹篮跑过来。小姑娘才九岁，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篮子里装着两个烤得焦黄的红薯，是昨天从邻居王大娘那儿换来的。 “歇会儿吧。”云娟把红薯塞到他手里，自己则挨着他坐下，小脚丫晃悠着踢起几片枯叶，“今天的凝露草好难割，我看你割了好久。” “快了，割完这半亩，换了钱给你买麦芽糖。”云飞把红薯掰开，热气混着焦香扑出来，他把大的那半递过去，“昨天你说想吃的。” 云娟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忽然抬头看他：“哥，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呀王大娘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云飞捏着红薯的手紧了紧。 他犹记母亲离走的那个清晨，与今日并无二致。产婆将裹在襁褓里的云娟递到他怀中，那一句“你娘没挺过来”，于年仅六岁的他而言，尚不解其中深意，只觉怀中的小婴儿哭声格外刺耳。后来他跟着父亲上山采药，亲眼看见那头斑斓猛虎扑过来时，父亲把他推到树后，自己举起了砍柴刀——那把刀现在还挂在他家土坯墙的钉子上，木柄被磨得发亮。 “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云飞指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那里有几颗星星还没褪尽，“等小娟长大了，能自己割凝露草了，他们就回来了。” 云娟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远处的奇云山：“哥你看！那是什么” 云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三道青灰色的影子正贴着奇云山的山脊飞掠，速度快得像被风吹动的云。他们脚下没有任何东西，就那样凭空悬浮着，衣袍被山风掀起，露出腰间挂着的玉佩，在晨光里闪着幽蓝的光。 “是……仙人”有村民在村口惊呼。云家村二百多人皆是凡人，靠种田打猎为生，据说该村以前也曾出现过仙人，只是加入修仙宗门后便没有再回来过。 那三道影子忽然停住了，像被什么吸引，竟缓缓朝着药田的方向落下来。落地时带起的风卷得药田翻了个浪，云飞下意识把云娟护在身后，手里的镰刀攥得死紧——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威压，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为首的青袍人扫了他一眼，目光淡得像看一棵草，随即落在了他身后的云娟身上。那目光像带着钩子，上下打量了半晌，忽然对身边两人笑道：“有意思。紫龙王国这种边荒之地，竟藏着这么干净的灵韵。” 另一个瘦高个凑近，指尖在云娟头顶虚虚一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气飘了起来。他眉头一挑：“师兄，体质纯净得像块没打磨的玉，就是太弱了，得好好养着。” “养个几十年，未必不能成我清云宗的底牌。”青袍人说着，伸手就去抓云娟的胳膊。 “别碰我妹妹！”云飞猛地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摔在药田里，凝露草的汁液染绿了他的衣襟。 “哥！”云娟吓得尖叫，小手死死抓住云飞的袖口，“我不跟他们走！” 青袍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指尖弹出一道白光。云飞只听见“嗤啦”一声，粗布袖口应声而断，云娟的哭声像被掐住的鸟，突然拔高又迅速远去——那三人已经带着她飞了起来，化作三道流光，朝着奇云山深处掠去。 云飞双目通红，疯了一般从地上爬起，朝着那三道流光狂奔而去。“把妹妹还我！”他一边嘶喊，一边拼命迈动双腿，脚下的土地扬起阵阵尘土。然而，凡人的速度在仙人面前，犹如蜗牛爬行。无论他如何努力，那三道流光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当那三道流光彻底消失在奇云山的云雾之中，云飞双腿一软，重重地趴在地上。他手指抠进泥土里，死死攥着那片带着妹妹体温的断袖，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清云宗……我记住了！” 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蚀骨的恨意，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若此刻能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个清云宗夷为平地。 日头渐渐升高，药田恢复了平静，只有被踩倒的凝露草证明刚才不是幻觉。云飞坐在田埂上，一直坐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回到家时，土坯房空荡荡的。灶台上还放着云娟没吃完的半个红薯，已经凉透了。墙上的砍柴刀在暮色里闪着光，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刀身虽然有豁口，却磨得锃亮。 云飞取下刀，握在手里。刀柄的温度顺着掌心传来，带着父亲的气息。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被汗水打湿的手抚过他的脸；想起父亲把他推到树后时，那句没说完的“活下去”；想起云娟刚才哭着喊“哥，找我”。 夜色漫进窗户时，云飞站起身，把那片断袖塞进怀里，又揣上几个冷红薯，拉开了门。 村口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像在为他送行。他没有回头，握着父亲的砍柴刀，一步一步走出了云家村，朝着奇云山的方向走去。 路两旁的虫鸣渐渐稀了，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云飞的脚步没停，他知道，从今天起，云家村的凝露草再也困不住他了。 他要去找清云宗，要找回他的妹妹。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对方是能飞天入地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