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幻剖因果因情释，恨催黑雾血魂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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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气如墨潮翻涌，瞬间将小依然与悬在半空的意识体拽入刺骨幻境。 幻境里，黑化的顾依然一袭染血白裙，裙角拖过满地剑骸，指尖黑气如毒蛇般缠上李星云的脖颈。 后者鬓角染霜，怀里死死攥着半块刻着“渊”字的玉佩——那是她的传讯玉，早已失了灵光。他没有反抗，只是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望着眼前眉眼依旧却只剩冷寂的人，喉间挤出破碎的“依然……” 顾依然没有回应。黑气猛地收紧，李星云的身体剧烈抽搐，鲜血从嘴角溢出，滴在她染血的裙摆上，像绽开的毒花。 直到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手无力垂下，玉佩“啪”地砸在青石板上裂成碎渣，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得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挡路的蝼蚁。 画面一转，顾依然站在尸山血海上，她仰头发出无声的凄厉嘶吼，身体在光与影的绞杀中寸寸崩碎——金黑交织的碎片掠过地上堆成山的尸体，掠过满地狼藉的废墟，最终凝聚成蹲在焦土中央的小依然。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小布裙，梳着软乎乎的小揪揪，掌心攥着一片温热的玉佩碎渣，眼神空洞得像蒙尘的玻璃。 对脚边的尸体，她连余光都未扫过——她的记忆里，从没有“李星云”这个名字，这个被她亲手杀死的人，不过是具陌生的躯壳。 “这才是你‘诞生’的真相。”邪念的声音裹着血腥气炸开，“但你该先看看，这一切的‘因’，是怎么结出来的。” 话音未落，黑气猛地卷起小依然，眼前的焦土与尸体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场更冷的雨——正是天元宗回廊下，所有悲剧的开端。 雨幕里，年轻的李星云扶着肩头渗血的顾依然。 突然，苏月悦浑身是泥地冲出来，头发贴在脸上，手里攥着皱成团的断绝书与半块灵气石，哭声撕得雨幕发颤：“星云哥哥！我等了你十五年！你说过要护着我的！” 她扑进李星云怀里，眼泪混着雨水浸透他的衣袍。顾依然下意识往李星云身边靠了靠，却见他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的目光在苏月悦的灵气石与她肩头的伤之间来回晃，扶在她腰间的手，指尖先是收紧，随即一点点、一点点地松开，像怕烫似的缩回袖管。 “对不起，依然。”李星云的声音抖得像雨里的柳叶，每一个字都裹着冰，“她等了我十五年。” 就是这一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小依然混沌的意识。她明明不认识眼前的人，胸口却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比被长矛戳穿小腹还要痛——那是神魂深处，被遗忘的“背叛”在叫嚣。 “看清楚。”邪念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冰冷的“清醒”，“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这就是‘因’。”邪念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的选择，使你魂飞魄散，这是推你坠向深渊的第一把力。后来你屠三山城，是恨这世间的‘不公’；你杀他，是潜意识里要讨回‘背叛’；你被农夫殴打、被小贩辱骂，是你造的‘业’——而这一切的根，都在他松开手的那一刻。” 画面骤然切换，三山城的废墟在眼前铺开：残垣断壁间，孩童的布偶被烧得焦黑，修士的法器插在血地里，濒死的妇人抱着孩子，血从指缝渗出来染红襁褓。 黑化的她站在尸山之巅，面无表情地抬手，黑气扫过之处，无论是跪地求饶的老者，还是举剑反抗的修士，都瞬间化为飞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浓烟中，无数冤魂虚影哀嚎着扑向她，却被黑气瞬间撕碎。 “这是你结的‘果’。”邪念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笃定，“你恨世间的恶意可你本身就是恶意的源头。 三山城三千七百口人，有修士，有妇孺，有从未见过你的孩童——你挥挥手便让他们灰飞烟灭，他们的亲人、朋友，后来成了殴打你、辱骂你的农夫、小贩，这不是报复，是你亲手种下的因果。” 画面再跳转：乱葬岗的破席子裹着她的“尸体”，被野狗扒开；城门上，阿砚的青布衫染血飘荡，他胸口插着生锈的匕首，手还保持着递药膏的姿势，而围观的人正往他尸体上啐唾沫；农夫的扁担带着血痕砸在她背上，小贩的铜壶泼出滚烫的茶水，烫得她胳膊起满水泡，兵痞的长矛戳穿她的小腹，笑着喊“杀了小魔鬼换酒喝”。 每一次濒死，她都攥着那片碎渣，问的从来都是“谁能告诉我……我找的是谁”，可回应她的，永远是更狠的拳脚与更毒的咒骂。 “你看这因果链，多完整。”邪念的声音钻进她的耳道，像细针挑动神经，“他选了别人导致你魂飞魄散，你心生怨恨然后屠城。” “而世人因为你屠城恨你，伤害你，这些都是因果链。你困在这链子里，连记忆都被神魂自动抹去——你不敢记起他的选择，不敢记起自己杀了他，只能空茫地寻找，像只无头苍蝇撞向每一块伤害你的石头。” 黑气猛地将小依然拽回李星云的尸体前，逼她盯着那双失去神采的眼——这双眼，与开端里那个松开手的年轻男子，有着一模一样的轮廓。 “现在懂了吗你找不到‘要找的人’，因为你亲手杀了他；你记不起过往，因为你的神魂在逃避‘被背叛’的屈辱和‘弑亲’的罪。可你骨子里的疼没骗你——被放弃的疼，被殴打 的疼，被全世界敌视的疼，这些都刻在你的魂里，骗不了人。” 小依然的身体剧烈颤抖，掌心的碎渣刺破皮肤，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与地上的血混在一起。开端里李星云松开的手、三山城的火、阿砚的死、无数次的殴打……画面在脑海里疯狂轮转，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的茫然彻底勒碎。 她终于懂了，所谓的“寻找”从来都是笑话——要找的人是始作俑者，早死在自己手里；要等的温暖，从他松开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存在了。 “他们骗你，世界骗你，连你自己都在骗自己。”邪念的声音带着蛊惑的疯狂，黑气顺着她的七窍钻进去，胳膊上的疤痕渗出血珠，眼里的空洞被浓黑彻底填满，“你以为忘了就能解脱可恨早刻进神魂。没有可等的人，只有该杀的仇——那些害你的、骂你的、视你为恶魔的，都该为你受的苦偿命。这不是恶，是‘以血还血’的公道。” 小依然缓缓站起身，布裙“唰”地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暗光的黑裙，裙摆扫过李星云的尸体，雨水瞬间冻结成冰。 她的指甲变得尖长漆黑，眼白被墨色吞噬，只剩两点猩红的光，像两口燃着恨火的古井。低头瞥了眼脚边的尸体，她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只是看了块无关的石头——那个曾松开她手的人，连让她恨的资格，都已被她亲手剥夺。 悬在半空的意识体发出无声的悲鸣，看着“自己”周身黑气暴涨，将雨幕染成墨色——没有哭诉，没有犹豫，只剩被绝望与恨意淬成的冷寂。 邪念在黑气中发出满意的低笑。小依然猛地抬头，猩红的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处人声鼎沸的城镇。身影瞬间消失，只留下一道划破雨夜的黑色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