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阴牌为饵，鬼打墙中杀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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洼地中央，顾玄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呼吸悠长。 周遭的死寂被他体内隐约传出的水流声打破。 在他的识海深处，那座名为镇魔殿的古老宫殿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殿前那方黑水池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翻涌着，旋涡中心，两具刚刚被吸入的伥鬼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撕扯、分解。 丝丝缕缕至阴至寒的本源能量从池水中析出，顺着他与镇魔殿的神秘连接，悄然渗入四肢百骸的经脉之中，修补着先前因强行催动伪殿场域而造成的内伤。 伤势在愈合，但更汹涌的是两具伥鬼破碎的记忆。 它们如同被砸碎的镜片，化作无数断裂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闪回。 尸山血海，残肢断臂堆积如丘。 厚重巍峨的城门在巨力下轰然崩塌，溅起漫天烟尘。 风中，一面浸透了黑血、撕裂了一角的“戌”字大旗，发出最后的悲鸣。 “戌……” 顾玄猛然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一抹幽光如鬼火般一闪而逝。 他瞬间明白了！ 这些亡魂，这些被他引来的伥鬼，生前竟隶属于同一支名为“戌字营”的军队！ 它们并非普通的孤魂野鬼，而是战死沙场的悍卒，其魂魄中烙印着百战不死的滔天执念！ 这种执念，既是它们死后不散的根源，也是最恐怖的毒药。 一旦放任它们在相似气息的吸引下不断汇聚，最终将演变为一场能吞噬一切生灵神魂的“怨潮”！ 而自己布下的那片伪殿场域，本意是筛选和诱捕，如今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一个巨大的信号放大器，成了催化它们苏醒、集结的温床！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引爆后残留的铜牌，表面焦黑一片，边缘扭曲，但当他凝神细看，却能发现其内部，仍有几缕比发丝还细的阴寒气流在顽强地游走。 “锚点……”顾玄低语。 这东西不只是阵法的核心，更是连接所有戌字营亡魂的纽带。 它像一块磁石，而那些亡魂，就是散落四野的铁屑。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瞬间成型。 他不再迟疑，指尖锐利如刀，在另一只手掌心轻轻一划，一道血口裂开，殷红的血珠迅速涌出。 他将流血的手掌覆盖在那枚焦黑的铜牌之上，口中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不是你们找我……是我，请你们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血珠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疯狂地渗入铜牌的纹路之中。 那本已死寂的铜牌残骸，竟嗡的一声，泛起了一圈微弱却清晰的共鸣！ 百步之外，一具半截身子埋在泥土里的尸骸，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猛地一提，那颗只剩下枯骨的头颅豁然抬起，空洞的眼眶死死地锁定住洼地的方向！ 顾玄长身而起，动作迅疾地将之前布下的四根符桩逐一拔出。 但他并未毁掉阵法，反而再次划破指尖，以自身精血为墨，在那三处因爆炸而断裂的符文痕迹上，迅速地重新勾勒、连接。 但他没有修复，而是巧妙地改变了符文的走向，形成了一个外宽内窄、只进不出的“漏斗状”引导结构。 他很清楚，一个完整的阵法会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足以惊退那些虽无灵智但有本能的诡物。 唯有这种半启半闭、似破非破的残局，才能让它们误判形势，以为是天赐的机缘，从而争先恐后地涌入这个为它们量身定做的囚笼。 做完这一切，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退至十里之外一处塌陷了大半的地窖里。 他藏身于一堆腐朽的木梁之后，收敛全身气息，如最耐心的猎人，静静等候着猎物自投罗网。 子时三刻，阴阳交替，万籁俱寂。 枯林深处，阴风骤起，刮得树叶沙沙作响，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十余具形态各异的尸骸，从不同的方向缓缓走了出来。 它们的动作比昨夜遇到的那具要协调得多，不再是僵硬的挪动，眼中缭绕的黑雾几乎连成了一片薄纱，彼此之间，竟有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喉骨摩擦的呜咽声在传递信息。 它们绕过了几处顾玄故意留下的、显而易见的陷阱，对那些地方散发的微弱阳气避之不及。 唯独对那片“破损”的洼地，它们像是嗅到了蜜糖的蚁群，目标明确，稳步逼近。 它们仿佛在遵循着冥冥之中的一股力量，一股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当第一具尸骸的脚掌踏入符阵边缘的刹那，地面上，那由顾玄鲜血绘制的符文，骤然亮起一抹幽蓝的微光。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并未发生。 那具尸骸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像是在笑。 紧接着，它做出了一个让暗中观察的顾玄都感到头皮发麻的动作——它缓缓地跪了下去，朝着洼地的中心，做出了一个朝拜的姿态。 顾玄眼神骤然一凝。 不对劲！ 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本能趋附，这是一种……原始仪式的雏形！ 它们在朝拜！ 它们在朝拜那个“锚点”，或者说，在朝拜“锚点”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他心念急转，试图强行启动识海中的镇魔殿，将这些诡物一网打尽。 然而，一股强烈的震荡感从识海传来，黑水池翻涌得太过剧烈，吸收那两具伥鬼所获得的新能量尚未完全消化，强行催动，非但无法成功，反而可能导致他神魂受创！ 至少还需要半日！ 可眼前的尸骸们，在第一具跪下之后，其余的也纷纷效仿，那低沉的呜咽声变得愈发整齐，仿佛在吟诵某种古老的祷文。 千钧一发之际，顾玄他放弃了稳妥的方案，选择了最凶险的一策！ 他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枚完好无损的铜牌，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将其拍入自己胸口的膻中大穴！ “逆行！” 他低喝一声，借助镇魔殿残余的、正在消化能量的吸力，强行将其反向逆行！ 不再是吸收，而是模拟！ 将自己的气息，伪装成一个即将崩解、可以被同类吞噬的巨大能量源！ 刹那间，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从他周身毛孔中溢出，他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具即将魂飞魄散的强大伥鬼，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远处，洼地中，所有跪拜的尸骸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祷文戛然而止。 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眶全部锁定了十里外的地窖方向！ “吼——！” 整齐划一的嘶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贪婪与狂暴，冲天而起。 下一秒，十几具尸骸如决堤的潮水，朝着地窖的方向疯狂扑来！ 地窖中，顾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在尸群冲到地窖入口的最后一刻，他猛地抽出嵌入胸口的铜牌，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向后暴退。 “轰！” 尸群一头冲入空无一物的地窖，发现“目标”消失，那股被欺骗的愤怒让它们彻底狂躁，疯狂地撞击着四周的土壁。 就是现在！ 顾玄早已埋设于地窖出口的三枚浸透了鲜血的陶片，在尸群挤入的瞬间，被他以气机引爆！ “砰！砰！砰！” 三声闷响，无数锋利的陶片如暴雨般炸开，精准地嵌入了最前方几具尸骸的膝盖、脚踝等关节要害。 趁着尸群大乱的瞬间，顾玄的身影从阴影中一跃而出，双手快如幻影，结出一个古朴的法印。 “镇！” 他口吐真言，催动着刚刚平复了一丝的镇魔殿，隔空锁定住那片混乱！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凭空出现，地窖内，七具行动受阻的尸骸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扭曲，最终化作七道黑烟，被硬生生扯入顾玄的眉心，消失不见。 识海之内，黑水池轰然暴涨，水面几乎要溢出池沿。 而在那翻腾不休的池底深处，一座紧闭的古老石门的虚影，若隐若现。 然而，在最初的那片洼地残阵之中，自始至终，都有一具尸骸未曾移动分毫。 它没有跟随大部队去追击顾玄，也没有参与那场诡异的朝拜。 此刻，它缓缓地抬起那只只剩下枯骨的手，用尖锐的指甲，在湿润的泥土上，一笔一划，极为艰难地刻下了一个歪斜的字。 做完这一切，这具尸骸眼中的黑雾彻底消散，化作一具真正的枯骨，散落一地。 远方，成功捕获了七具伥鬼的顾玄，只觉神魂一阵激荡，意识开始向着那座愈发真实的镇魔殿深处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