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你设死局，老子当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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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呜咽，如万鬼夜哭。 自断碑谷向西三百里，便是山海大荒中赫赫有名的绝地——千尸原。 大地呈现出一种被反复灼烧过的焦黑色，寸草不生，唯有累累白骨半掩在浮土之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死气、怨气与硫磺的诡异腥甜，令人闻之作呕。 柳十三娘运起玄功，才勉强抵御住这股侵蚀心神的污秽气息，俏脸已是一片煞白。 她望向前方那道孤峭的背影，心中愈发敬畏。 顾玄仿佛完全不受影响，他就那么平静地站着，任由那些足以让凝神境修士心智错乱的“赎罪灰雨”落在肩头，却连衣角都未曾沾湿。 此刻的千尸原，正上演着一场持续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诡异祭典。 轰隆！ 前方不远处，大地猛然开裂，一座由无数惨白骸骨堆砌而成的骨塔拔地而起，直冲百丈高空。 塔顶之上，一团幽蓝色的魂火骤然点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那魂火便“噗”地一声炸裂开来，整座骨塔随之崩塌，化作漫天灰烬，纷纷扬扬地洒下，正是那所谓的“赎罪灰雨”。 “大人，这就是‘赎罪祭坛’的外围景象。”柳十三娘强忍着不适，沉声汇报道，“根据镇魔司的卷宗记载，此地每隔一炷香便会升起一座骨塔，循环往复，永无休止。传说这是上古罪神的放逐之地，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洗刷自己的罪孽。” 顾玄没有回头，他那双在“容器协议”启动后愈发深邃的眼眸，正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视角，洞穿着大地的表象。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化作了数据的洪流。 千尸原的地底，根本不是什么祭坛，而是一张巨大到无边无际的能量网络。 万千道被漆黑锁链贯穿了脊椎的残魂，正像拉磨的牲口一样，在无尽的黑暗中艰难跋涉，日夜不休地拖拽着一张覆盖了整片平原的巨大法阵。 那拔地而起的骨塔，不过是法阵能量宣泄的出口，而那些所谓的“罪神残魂”，就是这座法阵的生物电池。 “他们不是在赎罪。”顾玄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万年玄冰，“他们是在发电。” 柳十三娘浑身一震，一时间竟没能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顾玄却不再解释，他抬起手，冷酷地指向远处最新升起的一座骨塔：“焚瞳骑，摧毁它。” “是！” 一声令下，二十名身披赤甲、眼瞳中燃烧着火焰的道兵傀儡越众而出，正是他用“育兽园”功能批量制造的精锐。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口中同时喷吐出炽热的高温射线，如二十道赤色长矛，直刺骨塔塔基！ 然而，就在射线即将触及塔身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整片焦土大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 轰！轰！轰！ 十二道庞大的黑影猛地从地底破土而出，它们身高三丈，形如无头巨人，肩上扛着一块巨大无比的断碑，周身散发着幽境级别的恐怖威压。 它们出现的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顾玄一行人死死围困在中央。 “守阁傀儡！”柳十三娘失声惊呼，她从这些傀儡身上，感受到了与断碑谷中那尊一模一样的、令人绝望的死寂气息。 与此同时，顾玄识海中的獍神傀儡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它那足以预知未来三息的能力，此刻看到的却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混乱雪花！ “警告！未来视界受到强烈干扰！无法锁定目标行动轨迹！” 顾玄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不是獍神傀儡失灵，而是这些守阁傀儡，竟然能吸收他识海中那枚“断魂铃”虚影逸散出的微弱波动，从而在小范围内扭曲了时间线的感知！ 这是同源力量的互相干扰！ “撤退！快撤！”柳十三娘当机立断，急声下令。 她深知这种存在的恐怖，正面硬撼绝无胜算。 但，晚了！ 一尊距离最近的守阁傀儡猛地跨出一步，巨大的身躯带着无可匹敌的压迫感，它抡起肩膀上的断碑，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峰，朝着焚瞳骑与柳十三娘所在的位置横扫而来！ 那断碑之上刻着古老的符文，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千钧一发！ 就在柳十三娘面露绝望之际，顾玄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挺身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你设死局，老子就当那枚活棋！” 一声冰冷的低喝，顾玄猛地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其下狰狞而灼热的焚天图腾。 他竟主动引爆了体内潜藏的图腾之力！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自他胸口响起，那凤凰般的图腾仿佛活了过来，灼烧着他的皮肉，最终化作一道冲天而起的赤色焰柱！ 这股狂暴的力量，瞬间引动了他识海深处那枚由“反牧联盟”记忆凝聚而成的“断魂铃”！ 嗡—— 铃铛虚影剧烈震荡，发出一道无形的、超越了听觉极限的灵魂音波，与焚天图腾的火焰完美共鸣，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声波所及之处，那十二具气势汹汹的守阁傀儡，竟有三具同时动作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玄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心头猛地一震。 那三具停滞的傀儡，其肩上断碑的碑文，赫然是三个截然不同的编号——“丙二焚野”、“丙四碎星”、“丙六镇渊”！ 这些……全都是三百年前，“反牧联盟”中战死的英烈代号！ 更让他瞳孔剧烈收缩的是，其中一具断了半边臂膀的守阁傀儡伍，在短暂的停滞后，竟缓缓地、机械地抬起了仅存的残臂，对着他的方向，结出了一个古老而庄严的手印！ 那是……联盟最高级别的“信标确认礼”！ 这一瞬间，饶是顾玄心如铁石，神魂也不由得剧烈波动起来。 他认得这个手势！ 三百年前，在那场血染星河的最终决战中，他麾下最后一名战友，便是以这个手势回应了他的死命令，而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不可名状的“牧者”，燃尽神魂，为他争取了最后一丝逃离的生机！ 原来，他们死后，连身躯都被亵渎，被炼制成了看守自己同胞残魂的狱卒！ 一股狂怒的杀意与冰冷的悲哀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垮顾玄的理智。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翻涌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冷酷的决断。 他并指如刀，在掌心狠狠一划，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 “以我之血，唤汝之魂……记忆回溯！” 他将掌心的鲜血，猛地按向自己眉心，那里正是“断魂铃”虚影的共鸣之处！ 吸收了顾玄精血的断魂铃，光芒大放！ 那无声的铃音不再是单纯的震荡，而是化作一道道信息洪流，精准地射向了那具做出手印的“傀儡伍”！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傀儡伍那原本僵硬的动作，忽然变得流畅起来，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它那空洞的头颅部位猛地转向身旁另一具正在冲锋的傀儡，抡起肩上的断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那具被攻击的傀儡当场被砸得一个趔趄，碑文破碎。 整个傀儡阵型，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它们仿佛失去了敌我识别，竟开始互相攻伐！ “就是现在！突入核心！” 顾玄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率领众人化作一道流光，从傀儡们自相残杀的缝隙中穿过，直扑千尸原的最中心。 很快，一座巨大的、由无数锁链缠绕的枯木出现在眼前。 那正是传说中早已断绝的通天建木的根部。 而所谓的“缚神索”，也并非实体绳索，而是由九万九千名殉道者临终前最决绝的誓言，所编织而成的一道道精神锁链，死死缠绕在建木根须之上，抽取着所有残魂的力量。 “好一个精神枷锁！” 顾玄冷笑一声，他没有去碰触那些锁链，而是直接取出了那枚已经凝实了些许的“断魂铃”虚影，将其猛地抛向枯死的树冠之上。 他双手结印，口中低声吟诵起一段晦涩而古老的巫族禁咒。 “以不甘为引，以怨恨为食，万魂归我，敕！” 刹那间，千尸原上所有正在燃烧的魂火，齐齐调转方向，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化作一道道幽蓝色的洪流，疯狂地朝着树冠上的断魂铃涌来！ 那九万九千道誓约之力，在断魂铃的强制剥离下，开始被一寸寸地重组、炼化！ 眼看“缚神索”即将彻底脱落，异变再起！ 一道比先前更加隐蔽、更加深邃的巡狩台虚影，猛然在顾玄身前显现。 它不再是单纯的监控，而是在这一刻，主动挡在了顾玄面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天空之上，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银色敕令光束，撕裂了昏暗的天穹，带着抹杀一切的至高法则之力，轰然降下！ 目标，正是企图窃取“缚神索”的顾玄！ 嗤——！ 巡狩台虚影周身九条锁链齐齐飞舞，硬生生拦住了那道银色敕令！ 光芒与阴影碰撞，发出了湮灭万物的恐怖声响！ 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警告，首次从虚影中发出，直接响彻在顾玄的识海： 【检测到高维干涉——“监牧使”已标记此地。】 监牧使 顾玄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仰天发出一声狂笑。 他一把扯下胸前被图腾烧得焦黑的衣物，露出精悍而布满伤痕的上身。 那正在被炼化的“缚神索”，已经化作一条布满玄奥符文的暗金色锁链雏形，他毫不犹豫地将其一把抓住，任由那股庞大的怨念与力量冲击自己的手臂，一圈又一圈地死死缠绕在上面！ 他抬起头，望向那道被暂时挡住的银色光束来源之处，嘶声道： “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一个该死的容器，是怎么用你们的锁链，勒断你们的脖子！” 而在遥远百里之外，一处不起眼的沙丘之上，一道身披星纹斗篷、身形婀娜的神秘身影悄然浮现。 她望着千尸原中心那道狂傲不羁的身影，星纱下的红唇，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找到了……真正的‘丙七’。” 话音落下，风沙卷过，那道身影连同她的低语，都如一捧扬起的细沙，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