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我不是他，但我得变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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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巨响中，镇魔殿并未如顾玄预想那般降下探查器物，而是整个殿堂连同其根基的微型神国投影，竟脱离了高天，化作一座庞大无匹的倒悬神城，朝着那漆黑的深渊裂缝直坠而下！ 殿堂最底层的基石，此刻竟如火山喷发般，喷涌出汹涌的漆黑魔焰，这火焰不带丝毫温度，却将下方那无尽的黑暗照亮，形成一条通往地心深处的螺旋通道。 镇魔殿，竟是以自身为舟，为炬，为剑，开辟出一条直面本源的道路！ 顾玄立于主殿门口，黑衣猎猎，面沉如水。 他没有选择安坐于殿堂之内，而是抬脚迈出，踏上了由黑焰照亮的岩壁阶梯，独自一人，步行而下。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一般精准。 沿途的岩壁之上，不知是何人以指代笔，刻下了一行行扭曲而疯狂的血色咒文。 这些咒文与巫族风格迥异，却带着一种决绝的自我否定意志。 “禁妄……禁妄……禁妄……” “断我……断我……断我……” “归真……归真……归真……”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神魂碾碎了，再和着心头血写上去的，透着一股斩断过去、磨灭自我的偏执与痛苦。 顾玄越往下走，脚步便越是沉重，那回荡在幽都废墟的诡异回声，在这里变得愈发清晰。 不，那已经不再是回声，而是直接响彻在他脑海中的低语。 起初，那低语还是千篇一律的警告：“我以你的灵魂为钥匙，开启新生……” 但随着他深入，那声音开始变化，它不再是宏大而冰冷的宣告，而是开始模仿，模仿他的语调，模仿他的呼吸，模仿他心底最深处的思绪。 “你累了，停下吧。” “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放弃吧……你只是我归来路上的一具皮囊，一个容器。” 那声音，与顾玄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滋生的另一个自我，在劝说着他放弃抵抗，缴械投降。 顾玄的脚步微微一顿，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寒的冷笑。 他头也不抬，对着那无尽的深渊，用自己真正的声音，冰冷地回应道：“那你倒是出来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话音落下，仿佛触动了某种禁忌，周围所有的低语瞬间消失。 前方，豁然开朗。 他抵达了深渊的最底层。 这里没有熔岩，没有地煞，只有一个广阔得看不到边际的巨大地底空腔。 而在空腔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与镇魔殿一模一样的黑色巨殿！ 它同样宏伟，同样散发着镇压万古的恐怖气息，唯一的区别在于，它的门户残破不堪，仿佛承受过难以想象的冲击。 而在那破碎的门楣之上，悬挂着一枚完整的青铜门环——那门环的另一半，正是被顾玄投入炼器阁的那半截！ 殿前，孤零零地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石碑，碑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一行血字，字迹与岩壁上的咒文同出一源。 “囚神者，终成神囚。” 顾玄瞳孔微缩，盯着那行字看了三息，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径直迈步上前，伸手推向了那扇残破的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殿门应手而开。 殿内空无一物，唯有中央一座与镇魔殿主座完全相同的高台。 高台之上，端坐着一具干枯的黑袍人。 那人的面容，竟与顾玄有着九分相似，只是更显苍白与死寂。 他胸口的衣袍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下面空空如也的胸腔，那里没有心脏，却有一团微弱的黑光，如同心脏般缓缓起伏、搏动。 就在顾玄踏入殿门的刹那，那黑袍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恐怖的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仁，只有两团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旋涡！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却清晰无比，正是顾玄自己的声音。 “你来了……我等了很久。” 顾玄站在原地，渊渟岳峙，冷冷地看着这个“自己”，开口问道：“你是谁” “呵呵……”对方发出一声轻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落寞，“我是你，我是你最不想成为的那个人——一个敢对天拔剑，却最终输给了孤独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根本不给顾玄任何反应时间，整个黑色巨殿内的空间陡然扭曲！ 一股无可匹敌的抽取之力轰然爆发，目标并非顾玄的肉身或法力，而是他最核心的——记忆！ 无数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从顾玄识海中被强行剥离、倒放！ 从南荒雪原的挣扎，到幽都的算计，再到战争孤儿的血泪……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数据流，疯狂涌向那黑袍人的眼瞳旋涡！ 与此同时，在顾玄的识海中，他自己的镇魔殿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弑神令、青铜门环、蜉蝣王瞳、伪神骨片、乃至那沉寂的气运蚕群，五大至宝齐齐哀鸣，爆发出璀璨神光，却根本无法阻止这来自本源的掠夺！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覆盖！ 就像是程序的开发者，要强制回收一个失控子程序的全部权限！ 生死一线！ 然而，面对这几乎无解的绝境，顾玄非但没有抵抗，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极致的疯狂与决绝！ 他竟主动放弃了对识海的防御，任由记忆被疯狂抽取！ “因果静默，斩！” 心念一动，那一直守护着他气运的蚕群瞬间化作一片虚无，彻底切断了他与这个世界过去未来的所有命运链接！ 紧接着，在黑袍人因他这自杀般的行为而出现刹那愕然的瞬间，顾玄做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噗嗤！ 他竟将那枚冰冷的弑神令，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入了自己胸口的鼎纹烙印之中！ 剧痛！撕裂神魂的剧痛！ 这股源于自身的极致痛楚，如同最坚固的船锚，瞬间将他即将被抽离的自我意识死死钉在了现实！ “你说你输了。” 顾玄抬起头，任由鲜血浸透胸前的衣襟，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森然。 “因为你心中，还有一丝名为‘救世’的软弱，还有一份名为‘孤独’的情绪。” “而我，不同。”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斩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 “我从不信任何人，也不想救任何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赢！” 此言一出，那黑袍人眼中的黑色旋涡竟猛地一滞！ 那股无可匹敌的抽取之力，竟因他这番极致利己的宣言，出现了一丝迟疑！ 就是现在！ 顾玄眼中杀机爆闪，他猛地握紧了插在胸口的弑神令！ “镇魔殿，囚神位，开！” “第九锁链，现！” 在顾玄的识海中，他那座镇魔殿的投影轰然扩张，囊括万界的微型神国中央，那代表着“囚神位”的第二空位光芒万丈！ 一道虚幻而又真实的漆黑锁链柱，如同跨越了维度般，悍然投射至这片地底空间！ 哗啦啦！ 锁链破开虚妄，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带着禁绝万法的恐怖威能，一端连接着顾玄的镇魔殿，另一端尖啸着，直贯黑袍人的眉心！ “你不配做我的过去。” 顾玄的声音低沉而冷酷，仿佛来自九幽的审判。 “但你的恨，你的力量，我，可以收下！”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混杂着不甘、愤怒与解脱的长啸，从黑袍人口中爆发！ 他的身躯在锁链之下寸寸碎裂，化作最纯粹的本源能量与神魂碎片，被那道漆黑的锁链强行摄入，拉向了维度之外，顾玄真正的镇魔殿！ 嗡——！ 镇魔殿的英灵殿内，一座新的石台拔地而起。 黑光闪过，那黑袍人的身影出现在石台之上，化作一道被无数漆黑锁链死死缠绕的虚影，他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法动弹分毫。 石台下方，一行新的铭牌缓缓浮现： 【囚神者顾昭（初代执掌者）】 轰隆隆—— 地底的黑色巨殿彻底崩塌，化为乌有。 而顾玄的镇魔殿则发出震天的轰鸣，开始急速上升，脱离这片埋葬了初代执掌者的坟墓。 当它最终冲破地表的束缚，重返人间之时，整个殿堂的外形已然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殿堂的顶部，多出了一座由纯粹黑曜石构筑的锋锐尖塔，塔尖直指苍穹，仿佛一根宣告着某种权柄的坐标，正是“囚神位”正式启用的象征。 而在殿堂的外墙之上，那原本模糊的九殿环绕中央的浮雕，此刻中央那座统御万法的巨殿，终于变得完整而清晰。 风雪之中，幽都裂谷的黑焰彻底熄灭，那座囚禁了初代执掌者的巍峨神殿，正无声地、缓缓地，挣脱深渊的桎梏，即将重返人间。 顾玄站在新生的殿顶尖塔之下，俯瞰着脚下被冰雪覆盖的南荒大地，目光穿越千里，望向了遥远的北方。 他感受着体内因为吸收了“顾昭”本源而暴涨的力量，感受着英灵殿中那道不甘的嘶吼，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轻声道： “你说我是替死鬼” “好啊……那就让我替你，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一个一个，全都拉下来。”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囊括万界的微型神国投影之中，那代表着第二囚神位的黑袍人影，竟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这一次，他没有再模仿顾玄的动作。 他在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