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谁在替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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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与顾玄自己的手别无二致。 刹那的共鸣，画面如潮水般退去。 顾玄猛然回神，依旧立于黄泉涸道的对岸废墟之中。 那句“下一个说谎的，是你自己”的血色碑文，在幽蓝心火的映照下，仿佛一个刚刚烙下的诅咒，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胸口的鼎纹余温未散，心底的惊骇却如万丈寒冰。 那不是幻觉！ 那是镇魔殿核心权限之间的某种瞬时感应，是同源之物在遥远时空中的一次碰撞！ “回去！” 顾玄心中念头急转，没有丝毫停留，身形一动，整个人化作一道稀薄的黑烟，瞬间消失在原地，直接通过镇魔殿的权限回归到了悬浮于南荒雪原上空的浮空神城。 镇魔殿，中枢正厅。 顾玄的身影凭空凝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片刻迟疑，大步流星地走向大厅中央。 在那里，一方法圆十丈的巨大石盘静静悬浮，盘面之上，暗红色的岩浆如活物般缓缓流淌，勾勒出山川河流的壮丽地貌。 正是神城的监察核心——岩浆罗盘！ “权能北境！” 随着顾玄一声低喝，他将神念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罗盘上的岩浆顿时剧烈翻涌，地貌飞速变幻，无数模糊的景象一闪而过，最终锁定在了一片被无尽风雪覆盖的极北之地。 画面迅速拉近，穿透层层暴雪，最终定格在一座巍峨雪峰之巅。 一道孤寂的身影，头戴青铜面具，身披黑袍，正迎风矗立，与他之前通过弑神令感应到的画面别无二致。 然而，当顾玄将画面放大到极致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异常！ 那人的左手，原本空无一物，此刻竟死死攥着一截巴掌大小的镜片。 镜片早已断裂，边缘布满了犬牙交错的狰狞裂痕，散发着一股古老而邪异的气息。 更让顾玄浑身汗毛倒竖的一幕发生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被窥探，又仿佛只是一个巧合。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摸向自己的脸颊，试图抚平内心的躁动。 但就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罗盘画面中，那青铜面具人并未如之前那般同步动作！ 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姿态，将那块布满裂痕的镜片，缓缓贴向了自己的左眼眼眶！ 那一瞬间，跨越了不知多少万里的距离，在那破碎的镜面之上，清晰无比地映照出了一张脸——那不是面具下的脸，而是顾玄此刻的脸！ 冰冷，阴沉，带着一丝无法遏制的惊骇！ “嗡——” 顾玄脑中一声轰鸣，仿佛有一根无形的毒刺狠狠扎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渊瞳，回溯！” 他眼中漆黑旋涡疯狂转动，镇魔殿的庞大算力被催动到极致，调取着过去三日内，每一次岩浆罗盘对北境那道身影的监控记录。 无数光影画面在顾玄识海中飞速闪过。 他清晰地看到，每一次自己催动弑神令，每一次动用镇魔殿的核心权能，甚至每一次无意识的习惯性小动作，北境雪峰上的那个身影，都会延迟大约半个呼吸的时间，做出分毫不差的相同动作。 它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而线的另一端，就握在顾玄自己手中！ 不，更准确地说，是握在镇魔殿手中！ 直到…… 画面定格在了不久之前，他为了寻找镇魔殿残片，从第九根锁链柱上，拔下那枚锈迹斑斑的古老门环的瞬间！ 就在门环离体的刹那，北境雪峰上的青铜面具人，那同步的动作猛然中断了！ 他不再是机械的“模仿”，而是开始“学习”。 他开始尝试独立地抬手，握拳，甚至转动脖颈，动作生涩而僵硬，却充满了某种新生的、独立的意志！ “原来如此……”顾玄眯起了双眼，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杀机，“他们不是在等我回归，不是在监控我……他们是在用我的行为模式，用镇魔殿的权能逸散，来‘喂养’另一个我！” 一个……更听话的我！ 黄泉摆渡人的那句警告再次回响：“下一个说谎的，是你自己。” 或许，那个“自己”，指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这个正在被“制造”出来的赝品！ “獍！” 顾玄声音冰寒刺骨。 他身后阴影一阵蠕动，体型庞大、气息凶戾的魔化獍悄无声息地浮现，猩红的双目中满是绝对的服从。 顾玄翻手取出一块核桃大小的黑色奇石，以指为笔，迅速在上面镌刻下一道道复杂而深奥的符文。 那是镇魔殿“囚神位”的部分法则烙印，能够感应并锁定同源气息。 “去北境。”他将黑石抛给魔化獍，“潜入那座雪峰外围，不要惊动它，将此石埋下，我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做什么！” “吼！” 魔化獍低吼一声，一口将黑石吞入腹中，庞大的身躯瞬间化作一缕微不可查的阴影，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 两日后，就在顾玄耐心即将耗尽之际，他留在魔化獍灵魂深处的烙印猛然一震。 一段模糊而残缺的影像，混合着魔化獍极度惊恐的情绪，传了回来！ 画面中，那座雪峰之巅已经空无一人。 青铜面具人消失了。 雪地上，只留下一行清晰的足迹，蜿蜒着伸向雪峰之下的一片被厚重冰川封印的古老废墟。 那是一座……巡狩台的遗址！ 而在那座残破台基的正中央，赫然插着一把剑！ 一把无论从外形、尺寸还是剑格的纹路上，都与顾玄的佩剑“斩业”一模一样的长剑！ 当魔化獍冒险将视角拉近，看清剑柄上铭刻的两个古朴篆字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击溃了这头上古凶兽的心智！ 那两个字是—— 饲主！ 而在“饲主”二字之下，还有两个更为刺眼的字——顾玄！ “饲主顾玄”！ “噗！” 接收到这股信息的瞬间，顾玄如遭雷击，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是饲主 还是说，这柄剑的主人，才是“饲主” 而他顾玄，只是被饲养的猎物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从黄泉涸道对岸废墟中得到、与镇魔殿鼎纹同源的封印残片，毫不犹豫地将其投入万法池中！ “气运溯源！给我追！” 万法池内神光沸腾，以那块残片为引，一道璀璨的光柱冲天而起，开始疯狂追溯那柄诡异长剑的气息来源！ 片刻之后，结果呈现，却让顾玄如坠冰窟！ 骇然！ 那柄剑上残留的气息，竟与他自身的真命气运，完全吻合！ 仿佛那柄剑，那个“饲主顾玄”，早已存在于世间，而他，只是一个后来诞生的影子！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镇魔殿深处的育兽园内，那片专门用于观测和操纵因果的气运蚕群，突然有三只通体莹白的蚕，毫无征兆地浑身一僵，随即瞬间炭化、崩碎！ 断裂的蚕丝末端，竟渗出了一滴滴漆黑如墨的血液！ 命运篡改！这是自身命运被从根源上窃取、篡改的恐怖征兆！ “混账！” 顾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戾气与决绝！ 等死，从来不是他的选项！ 他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镇魔殿最深处，一片被无数锁链和禁制符文覆盖的古老祭坛之上。 “以我真血为引，以我记忆为章，以我功法为道——真我锚定，开！” 他并指如刀，在自己眉心悍然一划！ 一滴蕴含着他所有精神、意志、本源的精血，滚滚而出，滴落在祭坛中央！ 整座祭坛瞬间被点亮，无数条金色的符文锁链从虚空中浮现，如同一张天罗地网，将顾玄牢牢包裹。 以他的精血为坐标，以他从凡人至今的所有记忆为序列，以他修炼的每一缕功法轨迹为认证，开始构建一道独属于他顾玄的、绝对唯一的“存在性”认证！ 就在大阵成型的刹那！ 顾玄心神沉入镇魔殿的微型神国投影之中，异变陡生！ 在那象征着他麾下战力的十个黑袍人影王座中，位于第二空位的那个身影，猛然抬起了头！ 它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嘶吼，兜帽下的脸庞剧烈扭曲，整个身躯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紧接着，在顾玄冰冷的注视下，它的后背猛地撕裂开来，竟硬生生伸出了两条不属于它的、干瘦漆黑的手臂！ 那两条手臂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态，一条死死掐住了它自己的脖子，另一条则化为利爪，狠狠刺入了它自己的心脏！ 它在……自毁！ 顾玄冷冷地注视着这疯狂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低声自语：“原来，连你也不是真正的他……你只是另一个被激活的‘替身’。” 话音未落。 极北之地，那座被冰封的巡狩台废墟之上。 风雪中，那个刚刚插下长剑的青铜面具人，缓缓抬起了手，终于摘下了那张覆盖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与顾玄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他的左眼，已经不再是眼球，而是一枚彻底与血肉融合在一起的、布满裂痕的破碎镜片！ 他遥遥望向南方，嘴角扯开一抹僵硬而森然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不属于顾玄的贪婪与怨毒。 他用一种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沙哑嗓音，轻声道： “这一次，换我来收账了。” 与此同时，镇魔殿内，那根一直沉寂、代表着最高镇压权能的第九锁链柱——“囚神位”，毫无征兆地，发出了第一声轻微的、源自远古的震动。 仿佛感应到了世界的另一端，另一个“自己”的呼唤。 风暴，已然降临。 中枢正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岩浆罗盘上，北境的风雪依旧呼啸，将那座插着“饲主之剑”的巡狩台，映照得无比清晰。 顾玄静静地立于投影之前，面无表情，幽深的眼眸中，风雷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