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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惊弦缓缓转头看米切尔主教，很清楚自己此刻应该妥协，万万不能与教会撕破脸，但胸中的愤怒摧毁了她的理智。 她一字一句地道：“苦难就是苦难，你丫糊弄谁呢” “流放就是流放！不要说教会一定与贵族和国王达成了协议，半路上或者在流放地截杀我，就算没有截杀，流放怎么就是宝贵的财富了” “这财富给你要不要给你全家要不要！”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厉声道：“教会利用我拿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处，却一丝一毫都不肯维护我，王八蛋！” 一直在沉睡的小惊年似乎被吵醒了，轻轻揉眼睛。 胡惊弦轻轻拍她的身体，小惊年随手抱住姐姐的手贴贴，似醒非醒。 米切尔主教很理解被流放的人的委屈和愤怒，对胡惊弦的愤怒和呵斥视而不见，柔声安慰道：“亲爱的伊丽莎白……” “……我知道你很生气，很愤怒，觉得被教会抛弃了。” “可是，这是为了大局。” 米切尔主教的脸上散发着智慧和光芒：“伟大的密涅瓦女神的教会经历了几十年的削弱，已经虚弱不堪。” “假如教会与国王陛下、贵族们以及将领们正面交锋，不肯妥协，那么教会只怕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他轻轻叹气，道：“不仅仅国王陛下、贵族们会针对我们，其他教会也会出手针对我们。” “这个世界很大，可以容下十几个信奉神灵的教会；” “这个世界也很小，容不下十几个信奉神灵的教会。” 米切尔主教真诚地道：“伟大的密涅瓦女神的教会要是破灭了，那些信徒怎么办” “伟大的密涅瓦女神的光辉怎么办” “为了教会，为了信徒，为了伟大的密涅瓦女神，有时候必须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米切尔主教眼中闪着光，大声地道：“你的牺牲是为了大局，重要无比！” “教会会永远记住你的牺牲，信徒会永远记住你的牺牲，伟大的密涅瓦女神会记住你的牺牲。” 米切尔主教站起身，俯视胡惊弦，大声道：“伊丽莎白卡尔海因里希阁下，为了教会，为了信徒，为了伟大的密涅瓦女神而牺牲，这是你的荣耀！” “教会会永远铭记你！” “信徒会永远铭记你！” “伟大的密涅瓦女神的天国将向你敞开！” 胡惊弦轻轻地笑了：“为了大局牺牲……” 她轻轻地叹气，一直与米切尔主教等教会的神职人员合作愉快，还以为这些人是仁慈善良的，是可以沟通的，忘记了守着没落的宗教的信徒个个都是狂信徒。 米切尔主教用力点头，傲然盯着胡惊弦，只要教会能够崛起，只要伟大的密涅瓦女神的光芒照射四方，任何一个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必须的，高尚的。 胡惊弦冷冷地道：“可是我不愿意为了大局牺牲。” 米切尔主教一怔，多年来见过听过无数各种为了大局牺牲的事情。 比如某学校让家庭一般的第一名为了大局，让出唯一的保送名额给有背景的第n名； 比如某企业让一些人为了大局，拿着最低的薪水996工作； 比如让大众为了大局弃质量好的产品不顾，专门买某企业制作的劣质产品； 比如某衙门让某个受害者为了大局闭上嘴； 比如某家族让某个年轻男子为了大局抛妻弃子，家族联姻； 比如某衙门让某个女性为了大局成为色情间谍…… 为了大我牺牲小我的事例何其之多，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不愿意为了大局牺牲的。 米切尔主教太过震惊，以致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你不愿……意为……了大……大……大……局牺牲” 胡惊弦坚定地道：“绝不。” 米切尔主教厉声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了大局牺牲” “为了教会，为了信徒，为了伟大的密涅瓦女神牺牲是荣耀，也是责任！” 胡惊弦平静地道：“教会，信徒，伟大的密涅瓦女神是你的大局，你的大局你牺牲，你的选择你承受后果，与我何干”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大局牺牲” 米切尔主教厉声呵斥道：“谁说大局是我的大局” “谁说大局与你无关” “这是整个教会的大局，这是教会无数信徒的大局，牺牲一个人，让整个集体受益，难道这不高尚吗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这不是必须的吗” “你难道要为了你自己的幸福，毁灭教会和无数信徒的幸福和未来吗” “你要记住，你就是大局的一份子。” “今天你为大局牺牲，明天别人为了你牺牲，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你不能只想着拿别人牺牲的好处，却不肯为了别人而牺牲。”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和无耻！” 米切尔主教声嘶力竭地怒吼彻底吵醒了小惊年，她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四周，见姐姐就在身边，立刻淡定了，笑嘻嘻地攀着姐姐手臂起来，又从背后抱紧了姐姐的脖子。 胡惊弦左手轻轻放在小惊年的手臂上，平静地看着面红耳赤的米切尔主教，道：“我不是教会的一份子，我没有享受过一丝一毫的教会免费赐予的利益。” “我从教会拿到的所有好处都是我用利益交换得到的。” “我为教会做了巨大的贡献，而教会没有等价回报我。只有教会亏欠我的，没有我亏欠教会的。” 盛怒的米切尔主教瞬间冷静了，讷讷地道：“教会绝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人的奉献……” “我还以为你是那些无视集体利益的人呢。” 胡惊弦缓缓站起来，微微斜着脑袋，目光闪着狰狞的光，冷冷地道：“你口中的集体利益，集体是指谁” “你口中的集体利益，是指最底层最穷苦的信徒省下嘴里的野菜糊糊捐献给教会，而神父拿这笔钱给女儿买价值几百万铜板的耳环” “你口中的集体利益，是指吃到了鼠头，却必须声称那是鸭脖” “你口中的集体利益，是指为了让教皇能够在国王陛下面前有个交代，信徒就必须去死” “你口中的集体利益，是指为了让教堂成为奥弗涅伯国最大的教堂，信徒就必须一个铜板的工钱都没有，没日没夜修建教堂，最后活活累死” “你口中的集体利益，究竟是指神父、主教、大主教、红衣主教、教皇的利益，还是所有信徒的利益” “你口中的集体利益，是不是每次付出代价的时候都是底层的信徒，享受利益的时候都是高层的神职人员” “我不是教会的人，却是对教会贡献最大的人，因此教会就要吸干我的血壮大教会，我不同意，一直绅士般有礼的你便气急败坏，怒斥我没有良心没有道德没有大局观。” “你们对待其他教会的信徒尚且没有如此残忍，对待友人却心狠手辣至此。” “伟大的密涅瓦女神就是这么要求你们的吗” 刚冷静的米切尔主教再次愤怒了，虽然胡惊弦的一些用词他完全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理解胡惊弦的意思。 他强行压住怒火，大声问道：“教会的利益就是集体的利益！” “神职人员是神灵指定的，对神灵最虔诚的人，是教会中最聪明的人，只有他们才能为教会、为所有信徒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伊丽莎白卡尔海因里希，你不要用你的自私做借口污蔑教会，你就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我为你感到羞愧！” 胡惊弦冷冷地盯着愤怒得满脸通红的米切尔主教，淡淡地道：“大块吃肉的时候不记得的我，挨打的时候永远是我。” “你们如此无耻，我无耻一回又如何。” 米切尔主教握紧了拳头，大口喘息，真没想到合作愉快的伊丽莎白卡尔海因里希竟然是这么一个毫无人性，不愿意为了大局牺牲小我的自私自利的人。 胡惊弦扫了一眼米切尔主教，淡淡地道：“看你的眼神，对胡某非常失望” 米切尔主教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迷途的羔羊，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胡惊弦哈哈大笑，道：“其实我对你更失望。” 她终于知道自己何其愚蠢和幼稚，这个世界上哪怕对平民最友善最仁慈的宗教，其实也没有把平民当人，随时翻脸无情。 胡惊弦收敛了笑容，看着豪宅外的天空，道：“那里，是不是有几百个骑士、几百个法师等着我” “他们是在你离开后就冲进来杀了我，还是等我上了马车，出了城，再来杀我” 胡惊弦冷冷地盯着米切尔主教，道：“你和教会出卖我，我本该砍下你的脑袋的。” “但是，你只带了一个随从就前来寻胡某，又在言语中提醒胡某马车不要停，算是有些善意，但善意不多。” “尽管胡某已经知道了，你给予胡某善意的先决条件是胡某必须为伟大的密涅瓦女神奉献我的一切，哪怕被流放也要如饮甘霖。” “胡某不答应奉献就是大逆不道的异端，你必诛之而后快。” “但胡某依然承你的情，不砍下你的人头。”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有人出卖了胡某之后还能毫发无伤。” “噗！” 胡惊弦一脚踢飞米切尔主教，米切尔主教的随从想要拔剑，却被胡惊弦旋身一脚踢飞数米，手中的长剑飞出老远。 胡惊弦看都不看那个随从，对着地上愤怒又茫然地米切尔主教高高抬起了脚，厉声道：“你的心中出卖我竟然是我的荣耀，那么，现在我告诉你，被胡某踩在脚底也是你的荣耀！” 米切尔主教死死地盯着胡惊弦高抬的脚，厉声道：“伊丽莎白卡尔海因里希！” “你知道你这么做比杀了我还要严重吗” 胡惊弦高抬的脚悬在空中，冷冷地道：“我知道。” “你的尊严被胡某踩在脚底，以后不仅仅是你与胡某不死不休，你的家族，你的朋友，你忠诚的教会，都会与胡某不死不休。可是……” “胡某不在乎！” 胡惊弦恶狠狠一脚踩在米切尔主教的脑袋上，使劲的碾，道：“爬虫，我等着你来找我报仇。” 米切尔主教凄厉大叫：“伊丽莎白卡尔海因里希！我要杀了你！” “伟大的密涅瓦女神的教会会集中所有力量杀了你！” “我要将你们姐妹碎尸万段！” “我要将你妹妹扔给野狗分食！” 胡惊弦慢慢松开了脚，深深地看着地上的米切尔主教，满脸后悔，一字一句地道：“我后悔了，我做错了。” “士可杀不可辱，我怎么可以将你踩在脚底羞辱你” 米切尔主教慢慢从地上爬起，神情狰狞：“迟了！在你将我踩在脚下的时候，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神灵来了都救不了你！” 飞到几米外的随从也慢慢爬了起来，揉着身体，眼中对胡惊弦的憎恨几乎实质化。 胡惊弦严肃又认真，道：“我怎么可以将你踩在脚底” “我应该……” 她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我应该杀了你。” 米切尔主教脸色大变，失声道：“你要杀我我帮助过你！” 胡惊弦平静地道：“是啊，你帮助过我。我对你了解不多，但你很有可能是个好人。” “可是……” 她看着米切尔主教，道：“这个世界最可恨的就是谁都没有错，谁都有犯错的理由，谁都不是坏人，谁都不能恨。” 胡惊弦笑了：“我是个坏人，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好人，不在乎你是不是没有错，我只讲自己的道理。” “你出卖了我，你想着砍下我妹妹的脑袋，我就要砍死你。与你是不是好人无关，与你是不是做错了事情无关。如此而已。” 米切尔主教眼神中满是威胁：“我是伟大的密涅瓦女神的教会的主教，你敢杀我你知道后果吗” 胡惊弦理解地笑：“在你眼中，是不是只有你杀别人，没有别人杀你” “是不是只有你将别人的妹妹扔给野狗，没有人将你扔给野狗” 胡惊弦恶狠狠盯着米切尔神父，厉声道：“给你3秒钟向你的神灵忏悔吧！” 米切尔神父厉声道：“大胆！教会是你可以……” “噗！” 米切尔神父的人头飞起。 胡惊弦淡淡地道：“啊，我下手早了1秒，真是抱歉。” 米切尔神父的随从怒吼：“不！”奋力冲向胡惊弦。 胡惊弦只是随手一剑就刺穿了那随从的胸膛。 那随从软软倒地，眼神中满是憎恨、恐惧以及不可思议。 胡惊弦甩掉剑上的鲜血，背起小惊年，高歌而行：“驾六龙，乘风而行。行四海外，路下之八邦。”【注1】 “历登高山临溪谷，乘云而行。行四海外，东到泰山。” “仙人玉女，下来翱游。骖驾六龙饮玉浆。” “河水尽，不东流……” 歌声中，胡惊弦没有走豪宅的大门，从花园的围墙翻墙而出。 豪宅外，一辆马车上坐着几个教会人员，有人隐约听见了惨叫，惊疑不定，进了花园，立刻就看到了米切尔主教和随从倒在血泊中。 几个教会人员悲愤怒吼：“是谁是谁杀了主教” 那随从还有一口气，艰难地睁开眼睛，颤抖着指着某个方向，道：“伊丽莎白卡尔海因里希杀了我们……她从那个……方……向……翻墙逃走了……” 渐渐没了声息。 几个教会人员怒吼：“伊丽莎白卡尔海因里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