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帝心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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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麟德殿内灯火渐熄，只余下清冷的月光透过高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那场由程谨挑起、却被苏影以近乎神迹般的手段终结的“助兴”，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所有与会者的心中，尤其是那位端坐龙椅的帝王。 回王府的马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苏影闭目假寐，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方才那惊世骇俗的“辨物”耗费了她极大的心力。程烈亦沉默不语，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皇帝程昊最后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以及那句意味不明的“当赏”。 那不是简单的赞赏，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权衡后的标记。 马车驶入王府，厚重的朱门在身后合拢，将皇城的繁华与暗流隔绝。然而，王府之内，并非净土。 “王爷，王妃，”赵千钧罕见地亲自在门内等候，脸色凝重，“陛下有口谕。” 程烈与苏影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了然。该来的，终究会来。 “儿臣（臣妾）接旨。” 赵千钧沉声道：“陛下口谕：烈王妃苏氏，慧心兰质，见识广博，朕心甚慰。着即日起，王妃可凭此令牌，于太医署藏书楼阅籍，一应需求，太医署需尽力配合。另，赐《百草丹经》孤本一册，望王妃潜心钻研，勿负朕望。” 说着，他双手奉上一枚非金非木、刻有云纹与药鼎的黑色令牌，以及一本用明黄绸缎包裹、散发着淡淡墨香与药气的古籍。 太医署藏书楼令牌！《百草丹经》孤本！ 这赏赐，不可谓不重！太医署藏书楼收录了天下医道精华，更有诸多不传之秘，向来只对皇室核心成员及顶尖御医开放。而《百草丹经》更是传说中的炼丹宝典，早已失传大半，其孤本价值无可估量！ 皇帝此举，看似是对苏影才华的赏识与栽培，但背后的深意，却令人脊背生寒。他是在用巨大的利益，将苏影，或者说将她所代表的“异士”传承，更深地绑定在皇室，绑定在程烈这艘破船上还是想借此窥探苏影的底细，甚至……让她为皇室所用，炼制那些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臣妾，谢陛下隆恩。”苏影上前，平静地接过令牌与古籍，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接过的只是寻常物件。 赵千钧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转向程烈：“殿下伤势未愈，还需好生静养。萨仁圣女那边，陛下亦有交代，令其安心为殿下诊治，所需药材，内务府会全力供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王府安危，关系重大，末将会再加派一倍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加派一倍人手是保护，还是监视亦或是……防止某些人狗急跳墙 程烈“虚弱”地咳嗽两声，拱手道：“有劳赵统领费心。” 赵千钧不再多言，拱手离去。 回到寝殿，小安子识趣地退下，并关紧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程烈与苏影二人，红烛摇曳，映照着彼此凝重的面容。 “程昊这是要将你我，彻底放在火上烤。”程烈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冰冷。太医署藏书楼的权限，《百草丹经》的诱惑，加上萨仁这个潜在的“盟友”或“敌人”，以及外面增加的无数“眼睛”，如今的烈王府，已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吸引着各方势力的目光与算计。 苏影摩挲着那枚冰冷的令牌，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既想借我之力，又恐我脱离掌控。赐下《百草丹经》，无非是想看看我能否复原其中丹方，甚至……炼制出对他有用的丹药。至于萨仁，”她目光转向小院方向，“不过是另一枚他用来制衡的棋子。” “你待如何”程烈问道。苏影的冷静超乎他的预料。 “顺势而为。”苏影将令牌与古籍收入袖中，动作优雅，“太医署藏书楼，或许真有我需要的东西。至于《百草丹经》……”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其中记载的几种丹药，对你我修行，确有大用。” 程烈心中一动。苏影此言，意味着她或许真有能力复原甚至炼制其中的丹药！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但风险……” “风险始终存在。”苏影打断他，“关键在于，我们能否在这风险中，攫取到足够的好处。程昊想利用我们，我们又何尝不能利用他提供的资源”她看向程烈，目光锐利，“当务之急，是你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炼气四层，远远不够。至少在程昊或者其他人失去耐心，决定亲自下场收割之前，你要拥有足以撕破这张网的力量。” 程烈默然点头。实力的紧迫感从未如此强烈。皇帝今日对苏影的“赏赐”，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催促若他们不能尽快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或者脱离了皇帝的掌控，那么等待他们的，恐怕就不是赏赐，而是雷霆手段了。 “萨仁那边……”程烈想起那个心思难测的楼兰圣女。 “她是个聪明人。”苏影淡淡道，“今日宫宴之后，她应该更能看清形势。程谨不堪大用，皇帝心思难测，而你我，则是最大的变数。只要让她觉得，与我们‘合作’比遵循楼兰那套死板的计划更有利，她自然会做出选择。当然，必要的防备，一刻也不能松懈。” 程烈深以为然。与萨仁周旋，如同走钢丝，既要展现价值引其合作，又要时刻提防其背后的算计。 “我需闭关几日。”程烈沉声道。刚刚突破炼气四层，境界尚需稳固，对天机匣新能力的感悟也需深化，尤其是那“惑神”与刚刚隐约触及的、源自橙色中心块的、似乎与“推演”、“洞察”相关的力量。他感觉，若能掌握此力，或许能在与萨仁，乃至与皇帝的博弈中，抢占先机。 “可。”苏影颔首，“外界之事，有我。” 简单的四个字，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程烈知道，有苏影在外周旋，他至少可以暂时安心修炼。 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入内室，布下几道简单的警示禁制（得自玄狐基础法门），便盘膝坐下，将心神彻底沉入修炼与感悟之中。 体内灵力湖泊波澜涌动，神识如网，覆盖周身。万象天机匣悬浮于识海深处，六色光华缓缓流转，尤其是那橙色中心块，散发出朦胧而温暖的光晕，吸引着他的心神去探索，去触碰。 苏影看着内室方向，静立片刻，随即也转身，走向那张摆放着《百草丹经》的桌案。烛光下，她翻开那泛黄的书页，神情专注而清冷。 王府之外，夜色深沉，暗流涌动。 王府之内，两人一内一外，一个潜心修炼，感悟天机；一个钻研丹道，筹谋布局。 帝心莫测，杀局隐现。 但他们，已在这风暴眼中，各自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并开始积蓄力量，等待着雷霆爆发的那一刻。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