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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时,已是亥时末,院里的树被月光照得筛下满地碎银。 赵小乙揉着眼睛跟在我身后,嘴里还嘟囔着 “明天要早起给大人准备笔墨”,鲁二则扛着一捆刚劈好的柴,说 “夜里冷,给大人多烧些炭火”。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心里暖烘烘的,推行推恩令的路上,这些细碎的陪伴,倒成了最踏实的支撑。 我让赵小乙去睡了,我自己则进了书房,点亮烛火,把李靖的旧笔记和三镇的地图摊在桌上。 沈括知道我要连夜修订《推恩令疏》后,也提着食盒赶来了。 食盒里面装着热乎的胡饼和茶汤,他来了后先把食盒打开让我吃点东西:“大人,熬夜伤神,先垫垫肚子。引经据典的事,我帮你查典籍,你专心琢磨条款。” 我拿起一块胡饼,咬了一口,温热的饼香混着芝麻味在嘴里散开。 边吃边说道:“辛苦你了,这次修订,重点要在合法性上做文章,还要加一条能约束藩镇的硬条款。” 沈括点点头,拿出《周礼》和《汉书》,翻到做好准备标记好的折角的地方说:“《周礼?夏官》里封邦建国,以藩屏周,正好能对应推恩令分地护朝的初衷;” “《汉书?晁错传》里的削藩策,可用来论证‘强干弱枝’的必要性。” 烛火摇曳,我们俩一人伏案写,一人翻书查,笔尖划过宣纸的 “沙沙” 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写到 “分地细则” 时,我忽然停住笔,之前只想到让藩王子弟分地纳贡,可若藩王阳奉阴违,暗地里仍掌控兵权,推恩令还是会流于形式。 “得加一条藩王世子入长安为质。”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个关键点不能忘记了。 沈括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大人说得对!世子在长安,藩王便不敢轻易叛乱,这是约束他们的关键。” “只是……” “会不会显得朝廷太强硬,惹得田承嗣反感”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周校尉带回的 “必反” 二字,语气坚定:“安路山、史思明已露反意,若不加点硬条款,推恩令就是纸老虎。” “田承嗣若真心归顺,不会在意这点约束;” “若他有异心,这条款正好能试探出来。” 赵小乙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走进来:“李大哥,俺帮你研墨!” “这世子入质的条款好,俺之前听老兵说,当年平定东突厥,就是让可汗的儿子留在长安,才安稳了好几年。” 他研墨的力道没个准头,墨汁溅到了手背上,引得我和沈括都笑了,这小子,倒也懂些门道。 一直忙到寅时,《推恩令疏》才算修订完。 疏文开头引《周礼》“封邦建国” 定基调,中间用《汉书》削藩策论证必要性。 新增的 “世子入质” 条款放在末尾,还特意注明 “世子在长安可入国子监读书,享朝廷俸禄”,既显约束,又留恩惠。 沈括把疏文读了一遍,笑着道:“大人,这疏文既有典籍支撑,又有实际约束,陛下看了定然满意。” 我伸了个懒腰,窗外已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报晓的鸡鸣。 鲁二端着热水进来:“大人,洗把脸清醒清醒,俺把马车备好了,这就去皇城” 我刚点头,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夹杂着压低的呼喊:“李大人!魏博来的人,有急事求见!” “魏博的人” 我心里一紧,寅时来访,定是田承嗣那边有了动静。 沈括立马吹灭了一半烛火,赵小乙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鲁二拉开门,进来一个显得风尘仆仆小心翼翼的人,身上沾着露水。 来人见了我之后单膝跪地:“小人是田节度使的心腹,姓李,奉节度使之命,连夜来给大人送消息。” 我扶他起来,示意他坐下:“李先生不必多礼,田节度使让你带的什么消息,但说无妨。”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块刻着 “魏博” 二字的令牌。 他把令牌递到我面前说道:“节度使大人让小人带的消息是,他愿遵推恩令,但求朝廷保留魏博部分兵权。” “节度使大人说兵权是他在魏博的根本,没了兵,他压不住魏博境内的那些豪强。” “保留部分兵权” 我心里一动,田承嗣还是有脑子的,既想归顺朝廷避祸,又不愿完全放权。 沈括在一旁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眼神里带着提醒,若答应保留兵权,日后恐成隐患。 我却想起李靖的话:“分化之术,贵在妥协。” 田承嗣肯遵推恩令,已是迈出了关键一步,若逼得太紧,反而会把他推回安路山那边。 我拿起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语气诚恳:“李先生,你回去告诉田节度使。” “只要他助朝廷平定安路山、史思明的叛乱,朝廷不仅允许他保留部分兵权,我会上奏陛下,许魏博节度使一个世袭罔替。” “他的儿子将来继位,朝廷会下旨认可。” “世袭罔替” 眼前之人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这可是藩镇梦寐以求的待遇,之前的节度使多是朝廷任命,从没有 “世袭” 的说法。 他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大人…… 此言当真” 我把令牌推回给他,语气掷地有声:“我李白说话,从不食言。只要田节度使真心归顺,朝廷绝不会亏待他。” 田承嗣的心腹攥紧令牌,起身躬身行礼:“小人这就回去复命!田节度使若知道大人的承诺,定然会全力助朝廷平叛!” 他走得匆忙,连桌上的茶汤都没顾上喝,院外的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沈括看着我,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大人,许他世袭,陛下会同意” “日后其他藩镇若都要求世袭,岂不是又回到之前的局面” 我笑着拿起修订好的《推恩令疏》,指了指 “世子入质” 条款:“你放心,我早有考虑,世子在长安,就算世袭,也没有之前的权利了。” “田承嗣第一个归顺,总得给他点让他心动的筹码,不然他的归顺可不稳定。” 而且推恩令推行后,魏博的土地会分给诸子,就算世袭,权力也会慢慢分散,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拥兵自重。” 赵小乙凑过来,兴奋地挥着拳头:“李大哥,这下咱们有田承嗣做内应,肯定能打赢安路山!” 鲁二也跟着笑:“俺看安路山那厮,如果以后知道这消息,脸都得气绿了!” 书房里的气氛,终于从连夜修订的紧张,变成了难得的轻松。 我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晨雾里,长安城的轮廓慢慢清晰。 手里的《推恩令疏》还带着烛火的温度,田承嗣的归顺更是像一颗定心丸,让之前的担忧消散了大半。 只是,安路山若是知道田承嗣倒向朝廷,会作何反应呢 晨风吹进书房,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我心里的暖意。 我把疏文仔细折好,放进怀里 。 今天面奏陛下,有了修订后的疏文和田承嗣的承诺,推恩令推行,我有九成的把握武则天会答应。 鲁二已经把马车备好,赵小乙拿着我的文气罗盘,站在门口等着。 我最后看了一眼书房的烛火,转身走出院子。 阳光穿透晨雾,洒在青石板路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