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釜底抽薪

无水的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北岭开山次日，一个满面油滑的商人，连滚带爬地出现在了二龙山议事堂外。正是济州府的白手套，沈四郎。他被两名磐石队员架着，一见到高坐堂上的林冲，便哭嚎着跪倒在地。 “林将军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甘愿献上硫磺三十担、硝石五十筐，只求将军免我死罪！” 他身后，几个伙计战战兢兢地抬着几个大箱子，里面是成色上好的硫磺矿石。 林冲端坐不动，堂内气氛凝重。鲁智深、武松分立左右，曹正手按账簿，冷冷地看着这个投机商人。 林冲端起手边的粗瓷茶碗，吹了吹浮沫，淡淡开口。 “你既然知道我需要什么，也该明白，我不怕你断货。” 他放下茶碗，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只怕你送来的是毒。” 一句话，让沈四郎的哭嚎戛然而止。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心。他知道，眼前这个林冲，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被轻易蒙骗的禁军教头了。 “小的万万不敢！愿立血书，若有半点掺假，教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沈四郎砰砰磕头，额头很快见了血。 林冲挥了挥手。 “曹正，验货。” 曹正领命，亲自带人上前，开箱查验。他捻起一撮硝石粉末，又取出一小块硫磺，用火折子点燃。青蓝色的火焰升起，气味纯正。 “哥哥，头几箱都是上等货。”曹正回报。 沈四郎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当曹正查到最后一箱硝石时，动作却顿住了。他将一捧粉末倒在水中，水体立刻变得浑浊。 “哥哥，这箱里混了石灰粉。” 沈四郎的脸瞬间煞白。 堂内杀气陡升。武松的手已经按在了戒刀刀柄上。 林冲却笑了。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沈四郎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沈掌柜是生意人，货有优劣，人之常情。” 他拍了拍沈四郎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后者抖得筛糠。 “这批货，我收了。以后二龙山的硫磺硝石，还请沈掌柜多多费心。” 他转头对曹正道：“给沈掌柜一面‘特许商牌’，日后他在我二龙山互市廊的生意，一律免税。” 沈四郎懵了。他完全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昏了头脑，他连连作揖：“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小的一定为将军效死力！” 看着沈四郎连滚带爬离去的背影，曹正不解地走上前：“哥哥，此人包藏祸心，为何还要……” “他送来的不是货，是路。” 林冲回到沙盘前，拿起一枚代表沈四郎的黑色棋子，放在了济州府与二龙山之间。 “我要他，把赵德彰的运货路线，清清楚楚地给我走一遍。” 三日后，济州府衙。 沈四郎得意洋洋地向赵德彰汇报着自己的“壮举”。 “大人妙计！那林冲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见钱眼开！小的只用几箱好货做饵，他就把劣质的石灰硝石全收了！还给了小的一块免税牌！” 赵德彰捻着胡须，大为开怀。 “好！很好！他既然爱占小便宜，本官就让他占个够！” 他当即下令：“传令下去，放松对青州铁矿的封锁。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我要让全山东的人都看看，他那所谓的‘神铁’，不过是吹破牛皮的骗局！” 心腹幕僚沈四郎在一旁补充道：“大人，待他炼铁失败，军心动摇，我们再散布‘神铁乃妖术，已遭天谴’的流言，二龙山不攻自破！” 赵德彰抚掌大笑，当即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往京城高俅府上，信中极尽轻蔑，称“林冲所恃唯邪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他们不知道，每一批运往二龙山的铁矿石中，都被阿蛮悄悄混入了一种特殊的、用磁石粉和胶泥混合制成的微量标记物。 二龙山工造坊的密室里，一张巨大的山东舆图铺在地上。随着一车车矿石运抵，曹正根据阿蛮的标记，用朱砂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条红色的细线。 这些细线从四面八方汇集，最终都指向了济州城外一处不起眼的货栈。 那是赵德彰私设的汇运仓。 子夜。 月黑风高。 林冲亲率五十名疾风哨骑，人人黑衣蒙面，马裹蹄，刀缠布，如鬼魅般穿行在山林间。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新开辟的山道，绕过了所有官军的关卡，直扑济州城外的汇运仓。 仓库守卫不过十余人，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无声放倒。 林冲没有下令放火，也没有伤人。 阿蛮从怀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爆破丸”，塞进库墙一处预先算好的薄弱点，点燃了引线。 “轰！” 一声闷响，远不如开山时那般惊天动地。墙上被炸开一个仅容两人通过的破口，烟尘弥漫。 哨骑们鱼贯而入，目标明确。不抢粮食，不抢布匹，只搬走了仓库里所有的账册，和几个沉甸甸的钱箱。 撤离前，林冲取出一张纸条，用匕首钉在了空空如也的账房门板上。 纸上八个大字，笔力雄健。 “多谢赵大人资助军费。”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二龙山聚义厅废墟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 朱武站在高台上，手捧一卷刚刚抄录好的账册，声音传遍全场。 “济州通判赵德彰，在任五年，勾结豪强，虚报旱灾三次，侵吞朝廷赈灾白银三万两！” “强征民夫修葺私宅，克扣工钱，致死三十七人，所扣钱粮折合白银八千两！” “……” 一桩桩，一件件，罪状罄竹难书。 “……共计贪墨白银，十七万两！” 最后一个数字念出，全场死寂，继而爆发出滔天怒火！ 这些数字，对百姓而言，就是一条条人命，一个个破碎的家庭。 林冲走到台前，挥手示意安静。 “这些账册，我会派人抄录百份，由你们带回各自家乡，传遍山东！我还会派人，护送被赵德彰冤杀的王县吏家属，上京告御状！” 他指向广场旁新立起的一块巨大木板。 “此为‘赃银公示榜’！从赵德彰处缴获的三万贯钱票，将尽数用于屯田、兴学、抚恤！每一笔开销，都会在此公示，人人可见！” 百姓们看着那块榜，再看看台上神色平静的林冲，忽然明白了什么。 “别的贼抢钱，林将军这是在倒贴钱给咱们办案啊！” “这哪里是贼寇，分明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林帅威武”，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云霄。 消息传开，连邻县的衙役都在私下议论：“赵通判这次，怕是要被自己挖的坑活埋了。” 一名疾风哨骑飞马冲上山寨，人未到，声先至。 “报——！朝廷急递！济州通判赵德彰，被御史弹劾，革职查办！押解进京途中，暴病身亡！” 议事堂内一片欢腾。 唯有林冲，独自走到北岭那条新开的地道口。 他手中，握着一柄刚刚锻造出来的钢弩原型。机括精密，弩臂闪着森冷的寒光。 风从地道深处吹来，带着泥土的腥气和铁的味道。 他们以为我在炼铁。 其实我在铸命。 铸我们这群不愿跪下的‘逆贼’，活下去的命。 他缓缓转身，对着肃立在身后的武松和鲁智深下令。 “传令！骁骑营即刻进驻新道，潜伏待命！磐石队移防东岭炮台，‘霹雳砂’准备就绪！”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决绝。 “下一战，我不再守山。” 林冲抬起头，望向南方官军将至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被晚霞染成血色。 “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从地底杀出来的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