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稻花村的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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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花村的麦场边，立着个特别的稻草人。别的稻草人裹着褪色蓝布，它却披着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竹骨扎成的手上还挂着把缺了口的木梳。村里人都说，这是老木匠李守拙最后的手艺。 那年大旱，田里的稻苗蔫得像枯草。李守拙看着村民们愁眉苦脸，蹲在麦场边抽了整夜旱烟。天蒙蒙亮时，他扛着斧头进了后山，三天三夜没回家。等他再露面，麦场边就多了这个稻草人——头顶戴着破斗笠，腰间别着个葫芦，模样透着股说不出的精气神。 怪事从那天开始。夜里起风时，村民听见麦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像是有人在干活。更奇的是，第二天田里的稻苗竟挺直了腰杆，叶尖还挂着露珠。有人壮着胆子守夜，看见稻草人在月光下挥动木梳，梳齿划过稻叶，就有细密的水雾落下。 这哪是稻草人，分明是稻仙！消息传开，邻村人都跑来烧香。李守拙却只是摆摆手：莫要迷信，不过是个物件罢了。可稻子抽穗时，蝗虫铺天盖地袭来，稻草人突然抖落身上的布衫，化作漫天稻草缠住蝗虫，等天亮时，田里竟片叶未损。 李守拙病倒那天，正是稻子灌浆的节骨眼。他躺在竹榻上，望着窗外说：该还的债，也该还完了。原来五十年前，他还是个走村串户的小木匠。有次在深山迷路，是个白胡子老汉用稻穗引他出了林子。老汉临走前说：日后若遇灾年，就扎个稻草人试试。 当夜，稻草人自己走进李守拙的屋子。它蹲在床边，木梳轻轻划过老人的额头，李守拙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原来是你......没人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清晨，李守拙安详地走了，稻草人的斗笠下，多了束金黄的稻穗。 那年秋收，稻花村的谷子堆得比山高。可从那以后，稻草人再也没动过。无论风雨如何吹打，它都稳稳站在麦场边，斗笠歪了又正，破葫芦里却总能倒出清凉的水。孩子们会把野花插在它肩头，老人们路过总要鞠个躬，说这是村里的福气。 十年后的暴雨夜，山洪冲垮了堤坝。浑浊的洪水咆哮着冲向村子时，村民们看见麦场闪过道金光。那个沉寂多年的稻草人突然活了，它拔起插在地里的竹竿，竹骨发出龙吟般的声响，周身稻草化作金色屏障，生生拦住了洪水。 天亮后，洪水退去，麦场只剩堆湿漉漉的稻草。村民们含着泪将这些稻草埋在老槐树底下，第二年，那里长出片金黄的稻穗，穗头结着的稻粒，颗颗都像米粒大的珍珠。 如今的稻花村，家家户户的粮仓上都挂着个小稻草人。逢年过节，村民们会在村口摆上一碗新米，对着麦场的方向说：守拙叔，尝尝今年的新米。若是在月明星稀的夜晚路过，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敲打声，像是有个老木匠，仍在细细雕琢着守护村子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