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信息就是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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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省委党校的林荫道上，三三两两的学员在散步。林峰却独自一人留在宿舍，将窗帘拉上一半，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书桌。桌上摊开着几个笔记本，还有他从图书馆借来的大量资料。 他像一位情报分析师，开始整合近期构建的人脉网络所获取的碎片化信息。 来自室友赵启明（省发改委）的信息：“下个月委里会有关于‘支持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内部征求意见稿……省里在悄悄鼓励‘区域差异化创新’，不是所有地方都要搞高大上，可以结合自身产业基础……” 来自记者唐雯的信息：“省委宣传部近期在组织围绕‘新质生产力’和‘绿色发展’的主题宣传……舆论关注点开始从单纯的经济增速转向发展质量……” 来自司机王师傅的闲聊：“……上周送李副省长（分管工业和信息化）去参加一个闭门研讨会，听他跟秘书提了一句，说‘数字赋能传统产业’和‘生态补偿机制’是下一步的重点……” 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信息，在林峰的脑海中碰撞、勾连。他拿起红笔，在一张白纸的中心画了两个圈。 第一个圈，他写下“数字经济赋能传统产业”。赵启明提到的“差异化创新”和“传统产业+”，王师傅听到的“数字赋能”，唐雯提及的“新质生产力”，以及他自己在果城推动“旭日科技”的实践，全都指向这个方向。这不是简单搞个网站或app，而是用大数据、物联网等技术彻底改造提升传统制造业、农业的生产效率和商业模式。 第二个圈，他写下“绿色转型与生态价值实现”。赵启明提到的“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王师傅听到的“生态补偿机制”，唐雯提到的“绿色发展”，同样高度契合。这不仅仅是污染治理，更涉及循环经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如碳汇交易）、环保产业发展等新领域。 林峰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意识到，这两个方向，很可能就是未来几年江东省产业政策和资源投放的重点！这不再是盲人摸象般的猜测，而是基于多方信息交叉验证后得出的高概率预判。 他立刻开始行动，围绕这两个方向，疯狂搜集相关的政策文件、学术论文、成功案例。他不再满足于课堂知识，而是开始进行前瞻性的战略研究，尝试构思如果果城、乃至高新区要在这两个方向上发力，具体的切入点和实施路径可能是什么。 这种凭借信息优势获得的“预判能力”，让他感觉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一丝灯塔的光芒，虽然模糊，却指明了前进的方向。他比许多还在埋头消化课堂知识的同学，至少领先了半个身位。信息，在这种时候，真正转化为了无形的权力和巨大的优势。 果城，红旗街道经济发展办公室主任办公室。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只亮着吴婷桌前一盏台灯。她手里拿着刚刚由专人送来的、还带着油墨味的第三方检测机构最终报告。 前面几十页的数据和图表显示，“信诺贸易”提供的催化剂样品在常规和短期测试中表现完美，甚至部分指标优于标准。这也难怪项目组内部会有人不断催促签约。 吴婷深吸一口气，翻到了最后关于“长期稳定性与极端条件模拟测试”的部分。她的目光凝固在那一行行结论性的文字和陡峭下降的性能曲线上： “……经模拟连续运行1500小时（约相当于正常工况下2-3个月）后，样品活性组分出现明显流失和晶格结构变化，催化效率衰减超过60%……在高温高压（模拟反应器异常工况）条件下，衰减速度加剧，并伴有微量有害副产物生成……” “啪！”报告从吴婷手中滑落，掉在桌面上。她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60%的衰减！还有有害副产物！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顶住压力，如果贪图那点价格优惠和所谓的“效率”，让这批催化剂用在了“旭日科技”的生产线上……后果不堪设想！项目不仅会彻底失败，投入的巨额资金打水漂，更可能引发严重的安全环保事故，她吴婷，以及推荐并信任她的林峰，都将万劫不复！ 她扶着桌子，缓了好几分钟，才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是后怕，更是庆幸！庆幸自己坚持了原则，庆幸林峰离开前的再三叮嘱！ 她立刻拿起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何工！立刻通知项目组全体成员，十分钟后小会议室紧急会议！另外，通知办公室，以街道党工委名义，立刻起草一份通报，将‘信诺贸易’公司列入红旗街道招商引资黑名单，明确指出其产品存在严重质量缺陷和欺诈嫌疑，通报街道所有部门及区内兄弟单位，严禁与该企业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决绝。在接下来的紧急会议上，吴婷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将检测报告的最后几页复印件传阅。当何工等人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数据时，一个个脸色煞白，之前所有催促和质疑的声音，此刻都化为了羞愧和后怕。 “同志们，”吴婷环视众人，语气沉重而有力，“这次的事件，给我们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招商引资，不能只看价格，更不能被表面的热情和优惠蒙蔽双眼！质量和安全，是我们永远不能突破的底线！这次我们侥幸避免了损失，但教训必须深刻汲取！” 没有人再提出任何异议。吴婷用铁一般的事实，扞卫了自己的决策，也彻底确立了在项目组、在经发办的绝对权威。她的谨慎，避免了一场足以摧毁她和林峰政治生命的灾难。 市委一号楼，陈国华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他刚刚审阅完一批文件，秘书轻声进来，将一份密封的档案袋放在他桌上。 “书记，这是红旗街道吴婷同志让人直接送来的，关于‘信诺贸易’公司产品质量问题的紧急报告和相关检测证据。” 陈国华拆开档案袋，仔细地翻阅起来。当他看到那份长期稳定性检测报告的关键结论时，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变得锐利。他放下报告，靠在椅背上，沉思了片刻。 “这个吴婷，不错。”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赞赏，“有原则，有定力，关键时刻顶得住压力，避免了重大损失。是个可造之材。” 秘书点头附和：“是啊，幸亏吴主任坚持，不然‘旭日科技’这个项目就毁了。” 陈国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话锋一转：“但是，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一家贸易公司，敢对重点项目的核心原料动手脚，提供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产品，仅仅是商业欺诈吗背后有没有人指使目标仅仅是项目本身，还是……针对负责项目的人” 他的目光看向秘书，秘书心领神会：“您是指……马卫国” “调查一下。”陈国华指示道，“不要大张旗鼓，就从‘信诺贸易’的注册背景、资金往来，以及近期接触过哪些人入手，暗中进行。注意，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秘书记下要点。陈国华挥挥手，秘书悄然退下。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陈国华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市委大院门口闪烁的警灯，目光深邃。马卫国……看来是真的狗急跳墙了，手段也愈发下作。这份报告，既是吴婷的功劳簿，也可能成为压垮马卫国的又一根稻草。他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利用好这个机会。 郊外别墅内，金丝眼镜男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脸色难看地将情况汇报给如同困兽般的马卫国。 “……检测报告出来了，长期稳定性不合格，吴婷已经把我们列入黑名单，通报全区了！” “什么！”马卫国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血丝遍布，“废物！你们找的什么狗屁公司！做的什么狗屁样品！连个检测都过不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手边的一个花瓶就要砸，被金丝眼镜男赶紧拦住。 “秘书长，息怒！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金丝眼镜男急声道，“吴婷这次是彻底把路堵死了！我们之前的所有投入都打了水漂！” “那怎么办！啊！”马卫国咆哮着，唾沫星子横飞，“刘国栋不管我了，现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我……我……”他剧烈地喘息着，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金丝眼镜男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秘书长，常规的商业手段看来是行不通了。这个吴婷，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作对，成了我们对付林峰的最大绊脚石！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只能启动备用计划了！” “备用计划”马卫国猩红的眼睛盯着他。 “对！”金丝眼镜男压低声音，语气阴寒，“直接针对她个人，或者……针对项目现场！制造点‘意外’，比如上下班的交通事故，或者工地的设备坠落、火灾……只要让她暂时消失，或者让项目彻底瘫痪，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到时候局面一乱，林峰在党校也待不安生，陈国华也会焦头烂额！” 马卫国听着这疯狂的计划，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反对。但一想到刘国栋那冰冷的眼神，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 他脸上肌肉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就这么干！做得干净点！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最后的理智被疯狂的报复欲吞噬，马卫国终于踏出了最危险的一步，将自己和同伙推向了犯罪的深渊。 林峰在台灯下奋笔疾书，勾勒着基于信息研判的未来发展蓝图；吴婷在办公室里，布置着后续的供应商筛选工作，眼神坚定；陈国华在市委大楼里，运筹帷幄，布下更大的网；而马卫国，则在黑暗的别墅里，下达了针对吴婷的暴力指令。 信息的力量，让林峰看到了未来；吴婷的坚守，挫败了一场阴险的经济阴谋；而权力的挣扎与绝望，正催生着更直接的暴力。无形的信息战与有形的暴力冲突，即将在这座城市的不同层面，激烈上演。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