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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那句如同在平静油锅里滴入一滴水的爆料,瞬间让林岳和梁胖子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震惊、期待,以及一丝早已渗透到骨子里的警惕。 他们随着小四的指引,穿过南区那片嘈杂混乱的地带,向着鬼市东区走去。越是往东,周围的环境就越是发生着微妙而又显着的变化。如果说南区像一个无人管理的自由市场,充满了野蛮生长的混乱活力,那么东区则更像是一个戒备森严的私人会所。 这里的摊位不再是随意铺张,而是沿着废墟留下的断墙,一字排开,彼此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得井然有序。摊主们也大多不是南区那种急于兜售货物的急切模样,他们或是沉默地坐在小马扎上抽着烟,或是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彪悍气息,眼神锐利,时刻打量着每一个走近的潜在买家。 更让气氛显得紧张的是,在这片区域里,有几个穿着统一的黑色中山装、脚踩厚底黑布鞋的精壮汉子,正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来回巡视。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个摊位和每一个经过的路人,维持着此地不容侵犯的“规矩”。这里,显然就是“坐地户”齐四爷的私人地盘。 林岳和梁胖子一踏入这片区域,立刻就感觉到无数道审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凝重,人们交头接耳的声音也变得更低,似乎都在不约而同地等待着某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老板,看到没”引路的“串儿小四”此刻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他微微弓着腰,凑到林岳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同时用下巴朝着不远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点了点,“那就是今天的主角儿,‘老海头’的摊子。别看他那摊子破,听说他那件压箱底的宝贝,今天就要在这儿出手了。” 林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沉。那个所谓的“主角摊位”,实在是简陋到了极致。地上只铺了一张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旧渔网,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咸腥和日晒的味道。渔网上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几乎可以说是垃圾的东西:几颗锈迹斑斑、已经弯曲的船钉,三五个破裂的玻璃渔网浮子,还有一小堆缠绕在一起、看不出用途的旧缆绳。在这堆破烂中间,唯一显得有些分量的,就是一块用肮脏的黑色油布小心翼翼盖着的东西,那东西呈圆形,看起来并不大。 摊主,也就是小四口中的“老海头”,正盘腿坐在渔网后面。他大约六十多岁的年纪,一张脸如同被海风和烈日反复雕刻过的老树皮,布满了深刻的沟壑。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海魂衫,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劳动布外套,嘴里叼着一个长长的旱烟斗,烟锅里一明一暗地闪着火星。他的眼神浑浊而缓慢,似乎对周围越发紧张的气氛毫不在意,只是偶尔抬起眼皮,扫一眼围过来的人群,那副憨厚而又木讷的样子,任谁看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船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越来越多的人闻风而来,将老海头的这个破烂摊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但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没有人敢上前去触碰那块被黑布盖着的东西。 终于,当远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钟响——那是附近一座老教堂凌晨四点的报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老海头,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理会周围人群灼热的目光,只是慢吞吞地将嘴里的烟斗在地上磕了磕,然后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如同枯枝般的手,抓住了黑色油布的一角。 在场所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滞了。 老海头的手腕轻轻一抖,那块油布被缓缓地揭开。 没有想象中的宝光四射,也没有任何惊心动魄的异象。一块直径约莫二十厘米、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饰和铭文的圆形“铁饼”,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张破渔网上,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镜面并不光滑如水,反而布满了无数道细微而又奇特的天然纹理,这些纹理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时而交叉,时而平行,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星辰轨迹般的几何图案,带着一种来自宇宙深处的冷峻和神秘。镜子的边缘有明显的手工铸造痕迹,显得粗糙而不规整,背面则是一个简单的、可以穿绳的半环形钮。 当老海头似乎是为了展示它的分量,用手指将它在地上的渔网上挪动了一下位置时,它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并不是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而是一声沉闷无比的“咚”响,仿佛那不是一块金属,而是一块密度极高的石头。 林岳虽然隔着人群,没有机会上手触摸,但他几乎可以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在脑海中勾勒出这件东西的触感。他能想象得到,这东西入手的一瞬间,一定会带来一种超乎寻常的沉重感,那种重量绝非寻常钢铁可比。同时,它的表面一定会带着一种冰凉刺骨、却又异常细腻的奇特质感,仿佛触摸到的不是人间的凡铁,而是来自九天之外的寒星。 “维斯台登纹……”林岳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个只在专业典籍中出现过的名词,此刻正以实物的形态,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这正是镍铁陨石在经过酸洗或自然风化后,才会显现出的独特交叉纹理! 周围的人群,在短暂的沉寂后,也爆发出一阵骚动。 “搞什么名堂这不就是块破铁疙瘩吗还用黑布盖着,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一个不懂行的看客不屑地撇了撇嘴。 “别瞎说!你看那上面的纹路!”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道,那人显然是个懂行的,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和激动,“这纹理……错不了!是‘天铁’!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铁啊!” “天铁”这个更加通俗的称呼,立刻让更多的人反应了过来,人群中的议论声变得更加嘈杂,看向那块“铁饼”的目光,也从最初的不屑,变成了混杂着好奇、贪婪和敬畏的复杂光芒。 就在陨铁镜亮相的一瞬间,它立刻成为了整个鬼市风暴的中心。 那些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普通贩子和看客,此刻都伸长了脖子,对着这块“天外来的石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为这个沉闷的凌晨增添了绝佳的谈资。 而那几个一直游走在人群边缘、戴着白手套的“掌眼”师傅们,此刻都停下了脚步。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地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远远地用强光手电筒照射着,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级别的“奇货”,水深得不见底,牵扯到的利益和风险,也绝不是他们这些拿佣金的“大夫”能轻易触碰的。 就在这时,那几个一直在巡场的黑衣中山装汉子中,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人。此人正是“钟表匠”团队里的一名核心成员,经过精心的伪装,此刻他的身份是齐四爷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走到摊位前,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洪亮声音宣布道: “各位朋友,静一静!” 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许多。 那汉子目光环视一周,沉声说道:“我身边这位老哥哥,是我家四爷的老朋友。他手上的这面‘天铁镜’,来路清白,是早年间出海时,祖上从一艘搁浅的西洋大船上换来的,据说是战国时期的东西。今天,我家四爷代朋友出手。不过,有言在先,这件宝贝,只换东西,不收钱。谁要是手里有能入得了我们四爷法眼的‘奇货’,不管是玉器、瓷器还是青铜杂项,都可以上来谈谈!”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哗然。“只换不卖”的规矩,无疑又给这面本就神秘的镜子,增添了一层更高的门槛和更浓的传奇色彩。 林岳的心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加速了。镜子的材质是陨铁,形制是素面圆镜,年代被指向战国——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孟广义那本《器术注疏》中关于“照骨镜”的描述,达到了惊人的高度吻合!那份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激动,几乎要喷薄而出。 然而,他多年行走江湖、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理智,又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那股上头的热火。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一件如此级别的重宝,一件足以让整个古玩江湖为之疯狂的“照骨镜”,会以这种近乎公开的方式,出现在一个鱼龙混杂的鬼市上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一个巨大到无法忽视的破绽。 这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设计、引君入瓮的局。林岳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对这“只换不卖”的苛刻条件望而却步,无人敢上前第一个“问津”的尴尬时刻,一个极其张扬而又粗鲁的声音,突然从外围的人群中炸响: “不就是一面破镜子嘛!嚷嚷什么!本老板要了!说吧,想换什么老子手里有的是好东西!开个价吧!” 众人闻声,纷纷惊讶地回头望去。只见人群被蛮横地推开,一个脑满肠肥、脖子上戴着小拇指粗大金链子的“外地老板”,在一群同样穿着黑西装、但气质更为嚣张的保镖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暴发户模样,与鬼市这种阴暗、讲究“藏”的氛围,形成了极其滑稽而又强烈的对比。 林岳看着这个突然登场的“外地老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